他眨巴着眼睛摇头。
“……醒啦?”
裤腿卷上去,膝盖蹭破了一片,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乳娘倒吸一口冷气:“少爷啊——”
无意中一低眼,一双润泽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将她吓了一跳。
“嘘。”他推推她健壮的臂膀,认真打商量,“别告诉爹娘。”
“不烧了。”她松了口气,步伐轻快地起身出门,换了一盆水回来,搁在了桌上。
乳娘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好好的,爬什么树,那么危险……”
她温热柔软的唇瓣贴在他额头上的刹那,少年陡然僵住,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他笑嘻嘻地指着树:“方妹妹想要那个红果果。”
半晌,似乎是觉得温度不够准,扳住了他的脸,俯身下来。
那个妹妹身体虚弱,只能在窗子里巴巴地看,他摘一串给他插在瓶里,也让她看得清楚些。
“咦?”她走到枕边,捡起了滑落的方巾,却没有急于盖上,而是伸出手盖在他额头上拭了几下。
“她就是说着玩玩,你还真……”眼前男孩的一双黑眼睛好像闪闪光的宝石,又无辜又纯粹,她不再舍得再怪了,“乳娘拿药去给你涂涂?”
慕声立即闭上眼睛。
“嗯。”
她这才叹口气关了窗,扭身回来。
乳娘刚走,他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拱了拱,一低头,腿边一团褐色的毛绒绒的东西,正在拿头顶他的腿。
鸟儿扑棱棱拍翅前去觅食,叫声骤停。
他让腿,俯身饶有兴趣地去看。
“嘘,安生点——”她气急败坏地从窗台上捏了一把谷子扔过去,“多吃,少说话,叫得又不好听。”
小东西仰起脸,毛绒绒的脸上嵌着好亮的一双眼睛,眼尾翘起来,尖尖的嘴里叼着一大串红艳艳果子。
喜鹊蹲在窗棂上,歪头看她,似懂非懂,啾啾啾叫得更厉害了。
他试探着伸手去抽那枝条。
慕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背影,竖着耳朵听,只听得少女清亮的声音:“一天三顿喂你谷子,还吵。哪里筑巢不好,搭在人家墙上,也不怕翻下去。”
“……你是给我送果子来的?”
她耷拉着袄子,伸出袖子到窗外虚打了几下,似乎在与外面什么人懊恼地交涉。
它似乎能辨人言,嘴一松,让他顺利地抽了出去,张嘴时舔了舔尖利的牙齿。
女孩站在窗边,将头探出去,只留下个水蓝色的背影。裙子外面套了一件孔雀蓝的袄子,领子毛绒绒的。可能是屋里热了,故意半穿不穿,滑落在臂弯,露出里面薄而透的真丝上襦,背部白皙诱人的凹线若隐若现。
手里摆弄着果子,爱不释手:“谢谢你。”
他顺着声源扭头一望,额上搭着的沾湿的方巾滑落下来,掉在了枕边。
那毛绒绒的东西看着喜人,他伸出手想摸摸,它倒退一步躲开了,蓬松的大尾巴扫了几下,带起了草丛中的枯叶,在远处机敏地歪头看他,明亮的眼睛似乎想说些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那我不摸了。”他失望地抽回手去,想了一想,俯身认真地看着它的脸,“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是李府,他先前住的房间。衣服换过,伤口也被包扎好了,身上妥妥帖帖地盖着薄薄的被子。
它的眼睛愈明亮,柔软的耳尖动了动,安稳地卧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醒来时,帐子角轻柔地扫过他的脸。
他在草丛中跑来跑去,跑了十几分钟,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掐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盘腿坐在毛团旁边,低头认真而笨拙地将花结在一起,捏得那花都打蔫了,鼻尖上盈满了汗水。
轻而薄的帐子扬起,皂角的味道清香。
好了——”他将五彩斑斓的小花环轻轻放在了它的头上,旋即伸出手,将它被压住的柔软耳朵捞了出来。
鸟雀在山间出一连串啁啾,窗棂上似乎停了只喜鹊,一声叠一声的叫,吵得人耳朵痛。
它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抬头望他。
脱去阴阳裂的泾阳坡像是洗去了妖冶滤镜,山的苍青、树的翠绿、天幕的湛蓝,都淡了几个色调,泯然平常天地。
“好漂亮。”小男孩趴在草地上,托着腮与它对视,一双眼睛温柔天真,“这个花环送给你吧,狐狸妹妹。”
幻妖既死,众妖一哄而散,四下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