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旁的年轻男子看得心惊,出声提醒道。
这句提醒对于阿柔来说却可有可无。她不慌不乱地侧身躲过一刀,匪徒一刀劈空,身体失了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阿柔便顺势掐住匪徒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得匪徒哀嚎一声,抱着手腕蜷缩成一团,长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那少女力道之大,竟生生将他的腕骨折断了。
哀嚎之声久久回荡于天地之间,剩下的匪徒明显有所犹豫,但还是有几人抱着为首领复仇的心态,挥舞着刀剑就要往这边冲过来。但失去首领的匪徒们早已如无头苍蝇一般,进攻毫无章法可言,再加上身手差距悬殊,看似敌众我寡,事实上,这几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够阿柔练手用的。
阿柔不欲与这些人过多纠缠,风卷残云地将一众匪徒放倒在地。剩下几个还未出手、原地观望的人见状不妙,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阿柔余光扫见,没有去追,只是走到那早已看呆、跌坐在地上的年轻公子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年轻公子面上沾满了血污,这血却不是他的,而是刚才匪首被一刀毙命时飞溅出来的血。这人面貌秀丽、眉目俊朗,即便沾染了灰尘和血迹,依旧不减风采。
年轻公子怔愣了一瞬,随即搭着阿柔的手,借力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阿柔心中暗道:单看此人身材体型,不像是练过武的,否则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于他手。只是倘或换成别家的公子少爷,亲眼目睹了如此血腥的场景,只怕也会落下不小的心理阴影。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但他看上去要比常人更加沉着冷静一些。
“没什么,恰巧路过罢了。”阿柔说道。
“我叫傅昭,不知女侠尊名?”
“不必如此客气……我叫阿柔。”
傅昭又道:“今日若非女侠相助,我和家丁们恐怕难逃此劫。前面就是定州城,若女侠不嫌弃,不妨在此处停留几日,给傅昭一个机会,偿还这份恩情吧。”
阿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就是紧邻着连远道的定州城,心思飞快地转了转,干脆顺从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傅昭得了肯定的回复,对阿柔点头致意,随即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向家丁们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阿云放到车上吧,回去之后跟他的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把阿云接回家,再多给点银子,好好补偿补偿他们。”
傅昭口中的“阿云”,就是那名死于匪首刀下的无辜仆从。
家丁有些犹豫地问道:“公子,尸体乃污秽之物,真,真的要放在车上吗?”
傅昭摇了摇头,反驳道:“生死乃人间常事,人若在世时便清清白白,死后又何来‘污秽’一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是懂我的,不应有如此想法。更何况,倘若不是因为我,阿云或许不会遭此劫难,我便更不能将他一个人抛弃在此地了。”
那名家丁自知失言,羞愧地道:“是,公子。”
阿柔在一旁听得分明,双手抱胸,看着他说道:“傅公子如此说,莫非是知道这群匪徒的来历?”
傅昭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心中有了一些猜想。西北这一带常有盗匪流窜,本不足为奇。但据我所知,这些人大多只为图财,很少会像今日这伙人一样暴戾易怒,杀人不眨眼。再者,这名贼首虽然一开始自言是为劫财而来,而后却再未提及此事,依我看,另有目的。”
“既不是为财,那便是为人而来的了。”阿柔说道,“傅公子,是有什么仇家吗?”
“若说仇家,倒确实不少。”傅昭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女侠,家父正是定州知州傅城。只因家父为人过于刚直板硬,难免会得罪不少人。今日之难,许是与此有关。”
光凭此人的言谈举止,阿柔就料定他出身不凡,即便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也该是教养良好的书香门第出身。因而听他坦诚身份,倒也不算特别意外。
为政者,若是性格太过刚正不阿,的确容易招致不少仇恨。再看这位傅昭公子,衣着打扮和出行座驾都较为朴素简约,身边也没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侍卫跟随。先前就听闻定州知州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看来果真如此。
只可惜像这样的好官,往往会因为得罪人而备受排挤与打压,甚至还会危及到自己与家人的性命,光是从今日之事就可窥见一二了。
阿柔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尽快回城为好,倘若待会儿路上再出什么变故,单凭我一个,恐怕难以保全你们所有人。”
“女侠说得是。”傅昭点了点头,回头吩咐家丁上路。
所幸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波折,只是这么一队浑身血迹,还运着一具尸体的队伍进城,难免惹人注目。最后还是在城门口巡视的定州守备军认出了傅昭,这才放他们入城。
……
三日后。
客栈宽敞明亮,中间搭着的台子上站着位手拿折扇的说书先生,正口若悬河地讲着话本中的故事:“话说那道士于雪山之中斩杀恶鬼后,便力竭昏死过去,待再次睁眼时,便发觉浑身上下飘然欲仙,眼前一片楼阁玉宇,周身一片云雾缭绕,方觉此身竟已飞升至仙境……”
阿柔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店小二送来了刚煨好的热酒,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