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宅邸门匾上的‘顾宅’二字,难道也是照顾我的身份不成?”阿柔略一挑眉,“司门主在京城布局之时,应当还不认识我吧。”
司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阿柔当真敏锐,什么疑点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阿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哎呀,算啦,反正你瞒着我的事情也不只这一件,再多一件也无妨。”
人都是有秘密的,而司言身上的一些疑点令她犹为看不清。只是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阿柔早已知晓司言的为人秉性如何,倒也不太在意他身上隐藏的一些谜团了。
阿柔本以为司言又要插科打诨,没想到他沉默片刻后,异常认真地说道:“不会太久了。”
阿柔一愣,“什么?”
司言牵住阿柔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眸,说道:“待到京城的事情了结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阿柔对上他真挚而净澈的双目,心中微动,似有春日和风从心间微微拂过,“去哪?”
“随便哪里都好。”司言畅想着说道,“和你一起游历山间,行侠仗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1……只要我们两个在一处,哪里都好。”
司言背负着自己的仇恨与别人的希望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言语间流露出向往和憧憬。
阿柔心中为他感到快乐,嘴上仍打趣道:“不管故渊门了吗?”
司言唇角勾起,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不管了。”
阿柔骄矜地微微偏过头去,“带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也总得许我些好处才是。”
司言闻言轻笑一声,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戚三小姐,我全部的身家性命可都交给你了。要什么好处,你自己来取便是了。”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阿柔得逞似的说道,继而踮起脚尖,凑上前去,薄唇在他面颊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碰触了一下。
司言的面上几乎是立刻绽开了红晕,呼吸都变得不太稳了,“阿柔……”
阿柔在光天化日之下胆大包天了这一回,也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转过泛红的脸。
司言这才堪堪从刚才那个短促而柔软的吻中回过神来,揽过她的腰,说道:“阿柔既从我这里讨了好处,便要信守先前所说的诺言才是。”
“三小姐我可是向来一诺千金的。”阿柔给了保证后,赶快把话题拉回来,“好了,不闹了,先忙正事。”
二人收敛了玩笑,细细地挑选起送给二哥的礼物来。
只是好的字画藏品向来可遇而不可求,风雅斋中挂出售卖的上乘字画倒也不在少数,二人也遴选出了一些寓意与技艺并存的藏品,但终归没遇到一眼就能对上心意的,也没有特别适合送给二哥的。
想起上一次来风雅斋给司言挑选礼物的经历,阿柔又叫来了掌柜,问道:“你们这里可还有云深先生的画作?”
掌柜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云深先生的字画,本就是一作难求,上次卖给三小姐的那幅《羁鸟归林图》,也是小人费了好些功夫才得来的。何况自那以后,云深先生便再未出过新作。小人便是想求,也无从下手啊。”
阿柔点了点头,并无多大的意外,只是稍微有些失望罢了。
掌柜又道:“下月初三,翰林院学士杨以清杨大人要在府上办一场清谈会,邀请了整个大昭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据说云深先生也会到场。三小姐若实在求画心切,不妨去试试运气。”
阿柔觉得有些疑惑,“你先前不是说过,这云深先生不喜凡尘俗务,故而归隐山林,无人睹其真容吗?既如此,又怎会来京城参加什么清谈会?”
“风云瞬息万变,人也未必就不会免俗。”掌柜说道,“大昭取士,不仅看科举,还要有知名人士的举荐。秋试在即,若能拜入杨翰林这位名臣巨卿门下,往后仕途岂不是平步青云?”
“既是杨翰林办的清谈会,我一个不通文学的凡夫俗子,去凑哪门子的热闹?”阿柔浅淡地笑了一下,“再说,云深先生若当真离开山野,追名逐利起来,想必心境变了,所作的作品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这有悖于我求画的初心,我想还是算了吧。”
掌柜自知此番是自作聪明了,讪讪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最终,阿柔挑了两件还算满意的藏品,让掌柜的帮忙打包好,便离开了。
待到出了门,一直沉默不语的司言终于开口说道:“其实,要送少卿大人礼物,也不一定非是字画不可。”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少卿大人是喜好字画不错,可我想,这字画就如同他在京中做文官一样,未必是他心中最向往的东西。”司言说道,“我听说,少卿大人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
阿柔默然半晌,缓缓开口:“二哥自小习武,他有天分,又肯努力,和我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半吊子不一样。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戚家一门竟出了两个少年英才,往后定当与景西王同辉。”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西北大乱,二哥身中奇毒,落下病根,从此便远离了西北战场。那个时候,二哥才十六岁……”
司言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安抚似的说道:“嗯,我知道的。所以我想,这么多年来,少卿大人虽未曾提及,心中到底还是惦念着过去在西北的时光吧。”
“你是说,礼物不一定是文,也可以是武?”阿柔仍旧有些犹疑,“我只怕二哥回想起过去策马衣裘的时光,又会徒增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