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开始,白烬就与孟凛住在了一起,林归喊人来在孟凛的床边又支起长长的木板,将那个床延宽了许多,白烬就睡在那木板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孟凛。
白烬几乎甚少入眠,他关照着孟凛的情况,又亲手给孟凛喂进去吃食与汤药,就算有公事也都陪着孟凛来办,但才不过三日,他整个人都明显地瘦了一圈。
这日夜里,白烬才褪下外衣,他又例行地去看孟凛的情况。
几日来孟凛的脸色好了许多,王禁之诊治之后也说孟凛的性命算是保住了,白烬的心高高低低,仿佛因他这句话而落了地,又不敢放松地高悬上去。
但他忽然现孟凛好似有些异常,白烬摸上孟凛的手,他的手竟然无比寒凉,整个人也似乎有些瑟缩,微微动的口中像是重复念着“冷”的口型。
这冷像是置身冰天雪地,向来稳重的白烬忽然就慌了,他赶忙让林归去把王禁之请过来,白烬又摸着入秋不久盖的并不算厚的被子,翻箱倒柜地去找起了厚被子。
但这屋子并非他时常住的地方,他没找到被褥,白烬只能去找林归带过来的衣物,出征不知何时能回去,林归带了许些冬天里的物用。
箱子被白烬翻开,他几经摸索,竟然翻出了一条雪白的狐裘€€€€那是当初北朝秋猎的时候建昭皇帝赏给白烬的,白烬向来不惧严寒,因而还未披过那条狐裘。
他直接拿过盖在孟凛被褥的上面。
白烬给他掖着被角,又用手去给孟凛的手取暖,他握着冰块一样的手心里好似也冻上了冰霜,焦躁的情绪一时就占据了他的头脑。
可他视线一晃,忽然又注意到了那条狐裘,这一世他还未曾仔细看过那条狐裘,但他目光停留在那狐裘内里的边侧,有些奇怪地拿来看了一眼。
“没有?”白烬眉头一蹙,他缓缓坐在孟凛床边,又拉过另一边来看了几眼,“还是没有……”
白烬好似鬼使神差,脑海里飞快地想过一些事情,这狐裘他前世是披过的,他还记得当初林归拿出来的时候曾说了句:“这块狐裘几乎都是白的,但内里边角处却有块小小的灰色,真是可惜。”
白烬那时还曾拿过去摇了摇头,“陛下赏赐,岂能如此说来。”
可如今白烬掀过那块狐裘来看,上面竟是通体雪白,未曾有那么块灰色。
换过的……白烬猜测地想:从前的狐裘被人换过。
他脑海里的对话继续往下过着:
“常叔?你为何会在此处?”白烬进入营帐,却看见吴常正站在他的营帐里。
吴常的手触了下那桌上摆放的狐裘,他有些木讷地转过身,“公子他,他受了重伤,白小公子可要去看看他?”
那时孟凛在猎场受了伤,他被一支羽箭从后背穿透,但白烬早闻讯去看过他了,他在吴常面前垂下了头,“好,多谢常叔前来告知。”
白烬那时并未多想吴常出现的理由,可如今此情此景,白烬心里竟然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前……从前的孟凛中了羽箭又是为了什么?
他一介文官,又与太子交好,身后还有南朝的暗探相助,身边也有暗卫甚多,即便是有刺客,那些刺客为何要去杀他?
除非……除非当时那些刺客要杀的,也不是孟凛。
白烬想起了当时自己的处境,那时他被人纠缠,缠斗着他一直到了山林西边,等到他在回猎场的时候,才听说了孟凛中箭的消息,可他忽然想起那西边存放武器的地方,正是孟凛今生假死逃脱的地方,而那当时追杀他的那些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也是在那地方不见了踪影,那他们逃脱的路线,是否还有重合之处?
倘若,倘若当初是孟凛特意让人引开了白烬,又换走了他的狐裘,然后自己披上出现在了山林,那么当时他中的那一箭,是否又是为了白烬而挨?
白烬的手又在颤抖了,他不敢相信地又要继续去摸那狐裘,却听到敲门声是林归带着王禁之过来了。
白烬茫然地站起身让开位置,却一步踩得虚晃,差点就摔倒了,王禁之还看着他摇了摇头,以为他是太过惊慌,直接去给孟凛把起了脉。
林归去扶了白烬一把,“将军?”
白烬瞳孔动了动,他让林归去将那狐裘拿过来看看,林归不解地拿过去了,他抖动着狐裘看了看上头柔软的白毛,不禁感叹了句:“这块狐裘当真是通体雪白。”
是真的,白烬不忍地想:是真的。
孟凛从前世就在护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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