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上下两排牙打着颤,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两人。
“是山羊,”他闭眼,“是山羊将他拖入了地狱……原谅我,说出这些话并非出自我本意。”
老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推,祝乘猜测这多半是什么祷告词。
他听着想笑,语气讥讽:“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还要祈求原谅?”
老人身形一颤,下一刻宛如一个被放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他重复着这句话,沉默了片刻后语气骤然拔高:“没有人是无辜的!所有的山羊都有罪!它们诱惑了我的船长和船员!”
老人突然暴起,池听眼疾手快地将他重新按回去,这才没让他冲到门口。
老人大声哭泣,脊背颤抖着,说出的话前言不接后语:“是我的错,不要杀我,山羊……它们会报复我的,不要带走我……”
祝乘听着,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意。
“你说清楚,”他快步上前,扯着老人的衣领逼迫他与自己对视,“什么叫它们在报复你?”
老人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是山羊,人吃了山羊,人嫁祸给了山羊,今晚,一个都跑不了。”
说完,他咧开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祝乘额角的青筋狂跳,他松开老人,任由他烂泥一样摔在地上。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今晚可以吃羊肉了。”
祝乘按着眉心,心里的不安扩散开来。
池听沉默着,视线下移,看着倒在地上一脸麻木的老人。
他发现了什么,蹲下,捏住老人的下巴左右翻看。
“祝乘,”池听沉下声音,“他的瞳孔没有变成方形。”
老人浑浊眼珠里的瞳孔是正常的圆形,并非其他水手那样直接变成了山羊眼。
池听起身,身旁的祝乘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轻声呢喃着“我早该猜到的”。
老人和他们一样,都是拿了羊羔身份的人类。
船上的船长和其他船员才是真正的山羊。
为什么船长会允许船员们吃羊肉,为什么非要挑在靠岸前这个时间,因为一旦他们成功上岸,人类会从这艘船上彻底消失,而留下来的被冠以恶魔之名的山羊则会被永久遗忘,背负着世人的骂名死去。
这是一场来自山羊的报复。
老人停止挣扎,任由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祝乘轻轻吐出一口气,身旁的池听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还好吗?”
他试探着握住祝乘微凉的指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还有八个小时,只要我们在八个小时内清空这艘船,我们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