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木板掉在地面,无声昏垂了头颅,林沅额前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没有停手,林湘在同样的位置又砸一下。
血液飞溅,梧桐叶里,凤凰了无生息。
从背后取下下午买来的包袱,她蹲下身,将林沅身上绑缚的那些用空了的暗器装置统统卸下来收好,然后拿麻绳捆紧了对方的手脚,把他整个人都装进麻袋里。
把包袱里那件干净的外衫换上,背着麻袋,林湘从暗巷里出来。
元宵奔到她面前,满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然后指着林湘的脸伸出手要碰她。
“没事。”林湘侧头躲开他的手指,“不是我的,应该是没擦干净。”
她记得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的触感,湿腻而恶心。
“不要指,也不用帮我擦,元宵,我自己来。”
放下麻袋,她把背在胸前的包袱扯扯,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手脚粗暴地又擦一遍自己的脸。
两人沉默着返回巷口。
林沅本身就重,她又塞了点别的东西遮掩,体力吃不消,背不了多久,到后面,林湘几乎是拖着袋子走,一路行人避避让让,一无所知地见证她的罪孽。
骡车夫等在巷口,见他们这样出来,热情地想帮忙提东西上去,林湘摆手拒绝,沉下气自己去拽。
一次,两次,她气喘吁吁把袋子搬了上去。
“姑娘,您这货真够沉的。”车夫笑眯眯搭话。
“我给您加车费。”
“哎呦——谢谢您咧!快快,咱上车走喽。”
林湘应了声,扭脸问元宵:“你呢?跟我回去还是回家?”
元宵抬手指车厢。
他今天是要跟到底了。 “林七——”正要抬腿爬上车去,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
即将被她改变命运的尚黎光立在路旁灯影下,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主动掀开面前的垂纱,文弱的少年郎嘴角含笑,色若琥珀的清亮眼眸轻柔地凝睇着她。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同你遇上,林七,仲夕顺遂。”
“嗯。”点点头,林湘试图去弯嘴角。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出来,“你……你也是。”
“夜还未深,你这就要归家了么?”目光看向骡车,尚黎光向她请教,“我很少逛灯会,你知道这会上有无甚么好玩的去处吗?”
“都挺好的。”林湘僵着声,打断还想问什么的少年,“我先走了,你慢慢逛。”
林七和她书舍的男工一前一后上了骡车。窄而老破的骡车扬起车尘,慢慢驶离了灯市而去。
沉重到需要被拖行的麻袋和她溅了几点红意的鞋面仍在脑中盘桓,想起来时所见的从顺文门方向渐渐四蔓的辉煌火把,尚黎光敛目深思。
骡车拐了个弯,正是与来此的军士同向而驶,若再拖一会儿,林七只怕要被她们遇上。
因此,她才这般举止失当么?
不像。
林七是……他闭目过了遍她的举止神态。
并不是军士的缘故,林七只是要避着他。从第二次见面起,她在自己面前就一直很不自然。
“公子,还逛灯会吗?”身后,余音犹豫着出声。自打现那个林七后,他家公子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人家身上,还特意行了过来,说出刚至灯会的谎话。
“不急。”
转身回步,眸光落向被游人飘摇衣袂遮覆的地面,尚黎光声线中惯常携着的笑意里多了分真心,“时间还长,自是要多逛上一会儿。”
在离拜月宴不过数里之遥的灯会上,林七她,究竟在做什么呢?
尚黎光有预感,对他来说,这会是个用得上的秘密。
“余音,你同我一起逛逛。”他轻唤自小陪伴自己的小厮,复而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银锞子递给其他仆从,“一年一次的团圆夜,难为你们受累陪我出来,这点银子拿去走走看看,去摊上买些吃食玩意儿,你们也尽兴地过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