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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白染躺在无涯殿的床上,唇色苍白,因为太过虚弱,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明明单薄的像张纸一样,脆弱的一根手指就能被取了性命,可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娇柔弱小,让人不敢有半点不敬。
他身上与生俱来的仙人气魄是那么晃眼,晃眼到这么多年,秦离始终觉得自己是那么肮脏,连站在白染身边都觉得都是在玷污神灵。
秦离看了他片刻,抽出尖刀,在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朝着白染的唇边送了过去。
白染闭着眼睛,偏开了头。
秦离没有说话,沉默的将手臂又递过去,白染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眉头却蹙了起来,固执的再次偏头,将唇躲的更远。
“小染,别逼我用强。”秦离的声音并不强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件事情不能商量。”
白染没动,仿佛打定了主意不碰秦离的血,死死的僵着脖颈。
秦离等了片刻,忽而一下子翻身坐到白染身边,强硬的将白染扶了起来禁锢在怀里,将流着血的手臂卡在了白染的唇边。
白染疯狂挣扎,可他太过虚弱,微小的力道在秦离的手臂上根本不值一提。鲜红的血液被吸引着,成股朝着白染的唇而去,不过片刻白染唇上的苍白就消失不见,成了一种娇艳的红。
白染终于恢复力气,猛的一把将秦离推了出去,狠狠的瞪着他。
秦离被他推开三步远,站直身子,却只是点了点头,低声道:“能喝就好。”
“你有病吗?!”白染拧着眉头,怒道:“我为什么要喝你的血?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很重要吗?”秦离看着他,神色出乎意料的平淡:“我可以像从前那样事事顺着你,把你小心翼翼的捧着把你和一切肮脏的东西都隔开——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好好的活着。”
白染一愣。
秦离轻轻笑了一下,感觉莫名的讽刺。
他这一辈子活的无法无天,人命是草芥,天道是垃圾。想杀就杀,想剐就剐。唯独一个白染,他干干净净的放在心上,小心翼翼的护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望向将白染的眼睛蒙起来,让他看不到半点丑陋肮脏——可最后,他却在用这么强硬的方式逼迫白染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看,装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在白染面前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样子。
冷漠,无情,强硬,残忍。这些东西,到底还是用在了他的小染身上。
多么让人唏嘘。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淡淡道:“小染,我们谈谈。”
白染皱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还是有的谈的。”秦离看着白染的眼睛,“你在怕什么?”
白染一顿,“你说什么?”
“你在怕什么。”秦离重复一遍,“刚刚回来的路上,你始终在抗拒,你恨我,所以你打我,可是你在发抖。”
他顿了顿,认真道:“虽然很轻微,但是你确实在发抖。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白染移开目光,“被堂堂魔皇用这种方式强硬的带回魔界,害怕很奇怪吗?”
秦离微微皱眉,“你知道我不可能伤你。”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可是谁知道那些我以为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呢。”白染苦笑一声,“这种教训我又不是没吃过。”
秦离眉头皱的更紧。他沉默片刻,低下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天生是魔,那些东西印在骨血里,让你看到了,很抱歉。”
白染一顿。当年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秦离嘴角含笑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的样子,秦离抱着他低哑的声音说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的样子,秦离举着一捧亲手割的六瓣歌灵花傻笑的样子,波涛汹涌的无妄海上,秦离和红豆并肩而立宛如金童玉女的样子,以及那个不能回想的晚上,秦离转过身去给红豆治伤的样子……所有的画面的转了一圈,最后只剩下一声苦笑:“……可不是么。”
多没出息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问不出口。
要得体,要大度,要洒脱,他甚至想,不能给仙界丢人啊。
像个怨妇一样质问自己的伴侣你和谁谁谁是什么关系,这种话,他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他觉得丢人。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骗了你,恨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优雅正派的秦离,恨我在你面前装了那么多年,”秦离抬起头看着他,眸光微动:“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害怕回到魔界,我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让你觉得害怕的事情。”
“魔皇陛下没有必要什么都知道。”白染声音平静:“您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是人界降魔局的局长,同陛下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就好。”
秦离皱起眉头。片刻后他没有丝毫预兆的猛的站起身,仿佛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朝外走去。可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回来,朝着白染脱口而出:“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声把守在门外的未三吓了一跳,心说坏菜,去妖界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定要和白大人好好说话,这怎么没几句就绷不住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把人劝出来,就听白染冷淡的声音响起:“我想要什么?我想要魔皇陛下放我回去,想让陛下记得,我们离婚了,想让陛下明白,什么叫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未三一拍脑袋,叹口气,得,彻底玩完。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秦离古怪的哼笑一声,往回走了几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三度:“都一别两宽了,还欢喜?!是他妈你傻还是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