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的方临渊也是陡然一惊。
怎会如此?前两日他们将异兽送入园中时,与百兽园的宫人们是挨个检查过的。这些异兽一路被照看得极其完好,南洋使臣亦是谨慎之至,怎会忽然死了呢!
前来传令的宫人接下来话,便更令人震惊了。
“说是被三皇子一箭射死的!”他说。“陛下刚从梅园赶去了御书房,召将军您即刻入宫觐见呢!”
方临渊得了圣旨,当即掉转马头,跟着宫人朝着皇城赶去。
原是三皇子今日忽然兴起,到百兽园去观赏新送入京城的异兽。
这些异兽本是给陛下祝寿用的,三皇子私下观览不大符合礼数。但三皇子浩浩荡荡地带了好些个随从与朋友,硬要入园。百兽园的宫人都不敢违拗他,于是便替三皇子开了园门。
众多异兽当中,巨象笨重,孔雀无趣,最得三皇子之心的,便是那鬃毛烈烈、威武健壮的金色狻猊。
三皇子在狻猊的笼外逗留许久,此后在周围众人一声声的恭维夸赞中,要求百兽园的宫人将狻猊牵出笼来供他赏玩。
这狻猊可是吃人的!百兽园的宫人跪了一地,断不敢答应三皇子的请求。
再后来,三皇子便不知为何了怒,竟亲自打开铁笼去牵那只凶兽。
狻猊怒咆哮,三皇子情急之下,挽弓搭箭射穿了狻猊的巨口。
狻猊当场毙命。
方临渊听见这话,头都有些痛。
三皇子赵瑾素来冲动暴躁,但怎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百兽园的异兽既是陛下大寿的贺礼,又是各国进献给大宣的友好之物。且不提一头狻猊有多珍贵,单说各国使臣还在京城,他这此举便会让皇上都无法向各国交代。
思索之间,方临渊听见传话的宫人犹疑着说道:“将军您今日入宫……若得陛下申斥,还请将军悉听圣意。”
方临渊微微一顿:“什么?”
便见那宫人说道:“三皇子已经被送回宫中了,按三皇子的意思……”
那宫人看向方临渊,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
“三皇子说,是十六卫监运异兽出了岔子,才会令异兽暴起伤人的。”
方临渊眉心一锁。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狻猊本就是凶兽,与虎豹无异,怎是能够牵玩取乐的?赵瑾被狻猊攻击本就在情理之中,怎是异兽暴起呢?
更何况,异兽送入百兽园两日了,又与十六卫有什么干系?
他皱眉看向那宫人,尚未说话,便见那宫人讨好一笑,压低了声音劝慰道。
“将军息怒。”他说。“百兽园为大内侍卫负责管理,本就是御前的人。如今外使尚在京中,若是出了岔子,可不能是出在陛下与各位殿下身上的呀。”
他这话说得足够明了,方临渊即便是傻子,也能听明白了。
异兽身死,既不能是因为皇子愚蠢,也不能是因为饲养不利。
他们急于寻找一只替罪羔羊,而最好的这只羊,便是押送过异兽的十六卫了。
——
临入皇城之前,方临渊一路行来,渐渐想明白了。
皇命在上,他不能违抗。皇上特派了内官来这样说与他听,就是为了告诉他,皇上知道是谁在为皇家顶罪。
因此,他躲不开这责罚。降职、军棍亦或是罚俸申斥,都是他该受的雨露恩泽。
行到宫门前时,方临渊竟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远在边境为官与身在京城为官是不同的。输赢胜负黑白分明,但这上京城却是一滩搅不清楚的浑水。
派人提前言明,已算圣上给他的莫大的颜面了,他应该庆幸才是。
可是此时的他,唯一的一点欣慰,只有他官高爵显,足够以一己之身抗住这件事而已。
不至于殃及十六卫里,那些满腔赤忱,一心以为陛下嘉赏看重他们的那些年轻孩子。
此后一段路,方临渊都没再言语。
他在宫门前随内侍下了马,一路穿过宽广平坦的皇城前殿,穿行过宫门,一路行到了御书房前。
却在这时,一阵隐约的碎裂声忽地传来。
方临渊抬头看去,便见御书房外低头垂站了一溜的宫人。
高大的殿门紧闭着,隐约有争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方临渊微微一愣。
便见在他前头接引的宫人也吓了一跳,继而快步奔走上前,问门前的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人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陛下原本在斥责三殿下,但不知为何,五殿下忽然从后宫闯进来了!”那人哭丧着脸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