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突然!
喻兰川脑子一炸,正在交战的两片脑细胞一起人仰马翻,他喉咙轻轻地动了动,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甘卿整个人朝他压了下来。
喻兰川手忙脚乱地接住:“喂!”
但她已经没了意识。
她很轻,是他一只手就能接住的重量,修长的四肢像一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只要松弛下来,随意揉搓一下,就能归拢成很小的一团。
喻兰川心里无端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沥干了血肉,她在人间也许就剩不下几两了。”
这让他的心狂跳起来,揽住甘卿的胳膊下意识地收紧,又被赶来的医护人员们强行扒开,他们七手八脚地扑上来,把人从他怀里抢走。
“等……嘶!”喻兰川下意识地想护住她,忘了自己脱臼的手腕,一使劲,半边身体都疼麻了。
“先生,你的手要看一下!“
“慢点,小心!”
喻兰川想追上甘卿的救护车,被人强行拦下来,又兵荒马乱地塞进了另一辆车送到医院,拍片、关节复位……刚冷敷上,又让警察叫去反复盘问,做了笔录,好一通折腾。
小说里写到大侠们“事了扶衣去,深藏身与名”真是太省事了,这些大侠背后肯定都有团队和助理!
再看他这边的几位“队友”,有不会说话的,会说但是说不利索的,还有一位直接躺下装死、一点事不顶,只剩下喻兰川一张嘴,单枪匹马,累得心力交瘁。
直到天完全黑了,喻兰川才消停下来,又赶回医院去看甘卿。
医用冷敷用品贴着他的腕骨,他的余光瞄着病床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医生说:“……她身上最重的伤是右臂骨折,这个右手以前也受过伤,还有病根,以后千万要注意保护啊,不然会影响日常生活。其他倒是问题不大,主要是重感冒加上撞击,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醒过来以后也许会有头晕呕吐症状……你是家属吗?”
喻兰川心不在焉地一点头,下巴尖落下,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又摇了摇头:“就……朋友。”
“哦,”医生说,“那麻烦你打电话通知一下家属吧,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感觉不太舒服。”
医生随口叮嘱完,也没等他回答,就去忙别的了。
喻兰川按着冷敷袋,干站了一会,在病床边坐下。天光黯淡,细细的点滴打进甘卿的血管,她的手像透明的。
“我通知谁啊?”喻兰川无奈地想。
虽然是互殴,而且杨平实在不像什么好东西,但最开始确实是朱俏先动的手,她还带了有血槽的匕首,这个瞒不住。
所以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小哑女暂时还被拘着,喻兰川叫来了一个律师朋友帮着跟进,才知道悄悄原来还没到十八岁。这就还好,不管怎么说,肯定会酌情从轻发落。
闫皓他们仨都属于试图阻止行凶的,又有闻讯而来的于严帮忙回转,所以目前还都没事,就是得随时听候召唤,配合调查。
闫皓受的主要是精神创伤,医院不管治,于是先回家了,甘卿的情况则更复杂一点。
她毕竟有案底。
尽管喻兰川再三说明,甘卿是接到朋友定位以后,跟自己一起来的,还有出租车行车记录和她手机上的付款信息为证,但警方仍对她在其中搀和的一脚非常警惕,要不是她晕过去及时,这会大概还要在公安局里接受盘问。
他们用一种谈不上恶意,但很奇怪的语气问喻兰川:“你跟她挺熟啊?嘶……你一个好好的……怎么跟这么个人混在一起?哦……住邻居,那怪不得了。你们这楼也住得够杂的,什么人都有啊。”
喻兰川明白他们的意思——她的人生是有“污点”的,因此格外引人怀疑。
尽管大家其实都是在淤泥与浊浪中起起伏伏,没有人能活得天真无邪,可是每个人都恐惧“污点”标签。严重的如“案底”“失足”,不严重的如“离婚”“传染病”,性质都类似,一旦被烙上,就一辈子也无法摆脱。
白璧微瑕了,仍然是璧,但人生有瑕,似乎从此以后,也就只有当人渣一条坦途了。
喻兰川喉咙里像是堵着块石头,上不来下不去,噎得他难受极了。
这时,隔壁床一个勤快的护工顺手帮他端了个痰盂进来,打断了喻兰川的思绪。
喻兰川:“哦,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