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谢文琼道:“父皇,她来了,只是不愿下车,架子也忒大了点,父皇与儿臣教训她。”
皇帝道:“她腿上有伤,不下便不下罢。”
谢文琼道:“就是不上马,她总该与父皇请安不是?这般没规矩,可不是儿臣训教不好。”
岳昔钧此时正被安隐扶着下车,坐了轮椅,谢文琼回头一见,又道:“行动迟缓,想是也不把给父皇、母后请安之事放在心上。”
皇帝早听出她不爽之意,只道:“今日皇儿只管打猎玩闹,扫兴之事不必再提。”
岳昔钧上前问了安,谢文琼道:“你若不打猎,便莫要乱走,本宫稍后还有事寻你。”
岳昔钧道了声“是”,便退到一旁。皇帝一声令下,众人甩鞭冲出,走犬放鹰,呼朋引伴,箭矢飞尘,一片欢笑之声。
谢文琼抽箭搭弓,眯了眯眼,随手一箭,恰中马前灰兔!
跟在她身后的宫娥上前捡了兔子,收在袋内,就在这个间隙,谢文琼又是两箭连出,箭箭无虚发。
谢文琼于箭术一途天赋绝佳,只是懒于操练,射了三箭,已然觉得手臂酸累,兴味也减淡了。
身旁的沈淑慎察言观色,问道:“殿下可要歇息?”
谢文琼略一想,道:“不歇,驸马在何处?”
沈淑慎四下一扫,回道:“殿下,尚在原处。”
谢文琼略有些满意,道:“回去罢。”
谢文琼打马到了岳昔钧身前,岳昔钧抬头仰视她,道:“殿下可有收获?”
谢文琼道:“自然。你与我捉只麻雀来。”
岳昔钧道:“捉麻雀,须要粟米、箩筐、树枝、丝线这几样物什,如今臣一样无有,却是难办得紧。”
谢文琼道:“以飞石击晕,也不可么?”
岳昔钧道:“一来有伤生灵,二来臣无此手艺,恐怕辜负殿下所托。”
“有伤生灵,”谢文琼笑了一声,道,“狩猎场上说这些,不免有些假惺惺罢。”
岳昔钧不语,谢文琼又向身后宫娥仆役们道:“驸马要的几样物什,尔等可听清了?去寻来便是。”
岳昔钧问道:“殿下要麻雀作甚?”
谢文琼不悦地道:“忒啰嗦,稍待便知。”
宫娥果然寻来了这几样东西,在岳昔钧的指点下,用绑了丝线的短树枝将箩筐支起一角,其下撒下粟米,只等麻雀自投罗网。
谢文琼从没见过这样的捕法,初时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等得有些久了,又有些不耐烦起来。
谢文琼道:“此法当真使得么?怕不是说来唬本宫的罢?”
岳昔钧道:“殿下稍安勿躁,此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之事,莫要强求。”
谢文琼实在不想枯等,正要叫人取网去捕一只来,只见一只麻雀飞下来,左右转转小脑袋,自以为侦察得当,没有威胁,便蹦蹦跳跳去啄那一堆粟米。
宫娥瞧准时机一拉丝线,树枝倒下,箩筐倾盖,将麻雀笼罩在了箩筐之中。
又有仆役小心地揭开箩筐一角,快速伸手将麻雀捉在了手里,呈给谢文琼。
谢文琼也不接,马鞭一指岳昔钧,道:“给她。”
岳昔钧拿手捧了,小麻雀受惊哆嗦挣扎,岳昔钧轻轻抚了抚它的羽毛,麻雀竟然渐渐静了下来。
谢文琼道:“把它托在手中。”
岳昔钧照做,小麻雀似乎是轻易信任了她,竟然也不飞走。
谢文琼见状勾起唇角,行云流水般搭箭上弓,拉开便放——
箭如流星,将麻雀穿体而过,一声“啾”戛然而止。
啪。
箭上穿着小麻雀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岳昔钧的手尚作托举之态,箭来时她双手微微一颤,凤眼骤睁,双唇半启。
谢文琼十分满意岳昔钧被吓时的情态,道:“驸马曾言,你是画中麻雀,飞上枝头。今日本宫教你——”
她说着,又拉一弓,这一箭破风而来,擦着岳昔钧的脸颊飞过!
“生杀予夺,全权在我。”
岳昔钧的视线缓缓落在中箭的麻雀身上,眸中同情之色微凝,又带起一丝自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谢文琼两箭射出,先是快意,然见了岳昔钧垂眸默然不语,又心底打鼓,不由想道:她不会、不会拚着腿伤也要跳起来抽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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