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定眼睛一亮,忙问,“刘掌柜觉得南边的士族会接受这些羊毛制品?”
其实贺兰定最终的目的是把羊毛马甲、羊毛披风和羊毛软底鞋之类的羊毛制品卖给南边梁国的士人。
士人追求自由奔放、自然飘渺,大多衣裳博大、广袖长裙。这样的衣服在天气暖和时穿着自然是又凉爽又仙气飘飘。
可是到了冬天,即便烧火墙、点暖盆,那也不能穿这样的单衣,但是袍子里填充了丝绵后避免不了臃肿之感,如此还怎么飘逸潇洒?
但是如果在单袍里加上一件羊毛背心呢?那岂不是保暖、飘逸两兼顾,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某还以为贺兰领会吃惊于刘记商行居然和南国有往来。”刘掌柜目光落在贺兰定的脸上。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如今南北两国可不通商。
贺兰定笑道,“这很奇怪吗?坊间传言,但凡是有人住的地方,但凡是车马能到的地方,就有刘记商行的影子。”
贺兰定耸耸肩,“赚谁的钱不是赚呢?”
“贺兰领心胸开阔非常人所能及!”刘掌柜大赞,“十日后,贺兰领过来取染料。”
“多谢!”贺兰定肉疼地交付了定金。
走出刘记商行的时候,贺兰定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做创业毁三代。想想自己一通忙活,又是抄书,又是做豆腐,结果呢,到如今钱是没赚到一分,负债倒是一屁股——染料才给了定金,尾款还没着落呢。
实在不行就再卖一匹外祖父给自己的绸缎——其实要是不创业,光靠着去刷外祖父家的金币,自己也能吃喝不愁的吧。
只是自己不是个能看人脸色吃软饭的。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贺兰定回到了贺兰大宅。
此时贺兰大宅的豆腐工坊参观之旅已经接近了尾声,青云手中端着一碗半澄清的液体,冲参观者们解释,“这是石膏水,也是做豆腐的最后一步。”
“大家日后想要做豆腐,可以去药铺买石膏,也可以来咱们贺兰家买,一块石膏一钱,拳头大,管够用!”
如今的怀朔到了后世乃是包头市下的一个县区,提起包头,谁都会想起大名鼎鼎的“包钢”。因此怀朔周边其实矿产资源丰富,石膏矿就是其中之一。
在怀朔镇东边略微偏北的地方,大约一个时辰的距离,就有一座露天的石膏矿。矿层厚、埋藏浅,都用不着深挖,弯腰捡就是了。
贺兰定在准备做豆腐生意之时便遣族人去矿场拉了大批石膏矿石回来,如今正好赚了来去的路费。
煮豆浆的大陶锅熄火冷却,豆浆表面渐渐结出一层膜子,青云身旁的阿英拿着两根长筷子,斜插入锅内,再轻轻一挑,一张豆腐浆皮就成了。
“这个是浆皮,晒干后可以储存很久。煮汤的时候撅几片丢进锅里,可美了。”青云在一旁介绍着。
等阿英又揭去几块浆皮,青云端着石膏水上前,朗声冲众人道,“大家都看好了!”
乳白色的悬浮石膏水缓缓滴如奶白色的豆浆中,随着大锅铲的搅拌,白色的絮状物从浆水中分离出来——豆花出现了。
“!”围观的人们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堪称神迹的一幕。
“和煮奶酪不多。”青云看着众人惊奇的神情,心里得意洋洋,面上也是一派骄傲,“我们郎主说来,既然奶水可以做成奶酪、奶疙瘩,豆浆也可以得嘛!”
豆花成型后舀出倒进铺了麻布的木框中,澄清的豆腐水渗透流到木框下面的陶缸里——水资源珍贵,便是做豆腐剩下的水都会被妥善收集起来,用来浆洗衣服、灌溉田地都是极好的。
满院豆香味中,青云将豆花包裹好,盖上木盖,搬起一块石头压上,冲参观者们说出了最后的结束语,“玉容膏就是这么做出来的,想要吃嫩的,就少压一会儿;想要吃老一些的,就多压一会儿,把水分压干。”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就如他们贺兰家一般。
看着参观者们一双双疑惑又惊奇的眼睛,青云心口那团堵着的郁气突然就散了——看啊,他们什么都不懂,而自己是不同的。就如郎主所说:夏虫不可语冰。
声势浩大的辟谣活动终于收尾,至于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展,便是贺兰定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出意外的是,不少部落都准备做豆腐了,一时间怀朔镇的豆子涨价不少。只是做豆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他们虽然知道做豆腐的详细步骤,可是对于一些细节却把握不准,比如磨豆子时的豆子和水的配比,比如石膏水的浓度之类的,都是需要仔细把控的细节。哪一个环节稍有偏差,最后的成品都会不如人意。
十来天过去,当初一起学习制作豆腐的参观者里竟然只有一个人成功做出了豆腐,是个家住怀朔镇上,一个名叫阿季的汉族妇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正是阿秀,她一手托着木盘,木盘里装着的是她终于做成的豆腐,一手紧紧拉着自家才三岁的小女儿。
“窦家、鲜于家都来找过我,想让我去他们家做工做豆腐。”阿季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却如同一道惊雷在阿英脑子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