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荣想逃。他向高欢咨询意见,高欢几番献计让他觉得高欢是个非常有头脑、有远见的人。
高欢没想到葛荣竟然不战而逃!这个时候逃,往哪儿逃?
往西投奔尔朱荣?你才得了人家的粮草军械却丁点战果都没有,人家还能收你?
往南归降冀州?守冀州的是元孚,大魏宗室!而死在葛荣手里的大魏宗室不知繁几!元渊就是死在葛荣手里的!如此,元孚能接受葛荣的投降?
北边不用想了,那里早就是贺兰定的地盘了。
往东?难不成要出海?
东南西北,天高地广竟是没有葛荣的容身之地了。
“如今倘若想要撤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高欢神色晦暗,吐出一个名字,“齐王萧宝夤。”
算来算去,除了刚刚称帝不久,根基不稳的萧宝夤,再也没有旁人会接受葛荣的这支叛军了。
“关中?”葛荣不满,“太远了!”瀛洲和关中地区中间隔着的相州、殷州可都是贺兰定的地盘。
“尔朱荣那边不行?”葛荣不死心。
高欢思酌片刻后道,“也不是不行,只恐不得被重用。”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去投奔尔朱荣,想想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高欢给出的答案都不是葛荣想要的。最后,葛荣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喊着,“那就打!打!往死里打!”没地方逃就只能打了。
“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高欢道,“我们有守城的优势,可以逸待劳,拖死他们。晚上派轻骑骚扰,让他们不得好眠。再派斥候查探粮草所在,断其粮草。”
“妙计!”
是夜,月明星稀,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得天地间明晃晃一片,宛若白昼。葛荣点了一队敢死队出城去骚扰贺兰大军。
“砰!”一声巨响从黑夜中爆,惊起飞鸟阵阵。
“生了什么事?!”河间府城,无数士兵从睡梦中惊起,嚷嚷道,“是不是贺兰大军攻城啦!?”
“噤声!”另一个士兵拉住嚷嚷的士兵,示意他侧耳倾听,“有歌声。”
古老而熟悉的旋律从天边而来,仿若随着月光一道洒满人间。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士兵愣神,嘴唇嗫嚅,忍不住跟着旋律低声吟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绿波翻滚的草原,风吹草地,成群的绵羊好似一颗颗珍珠滚落在绿色的毯子上。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越来越多的士兵情不自禁加入到了吟唱之中。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又回到了阴山脚下,天空仿佛圆顶帐篷,广阔无边。蓝天之下,旷野之上,他们骑着马唱着歌,挥舞着马鞭赶着牛羊归家去。
归家去!归家去!再喝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再吃一口硬得磕牙的干馕饼。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隔着一道高耸厚重的城墙,歌声相和,引无数儿郎落下热泪。
“咱们投了吧!”
“贺兰会带着我们归家去!”
“重回敕勒川!”
军心摇动,这一刻,葛荣不得不面对大势已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