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传令兵翻滚下马,嘶哑着嗓子,“淮阳郡破!”
他为什么不来攻彭城?!萧综不懂,只觉一股凉气像毒蛇一般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他下一步会攻哪儿?
战争有三种形态:消灭敌人军队、占领敌人领土、破坏敌人资源。
“所以,不仅仅是砍下敌人的头颅才算是胜利!”说着这话的时候,贺兰定正带领着手下众将领巡视刚刚攻下的淮阳郡,入眼皆是金色的麦浪,六镇儿郎光裸着上身隐没其间挥汗如雨,好一派大丰收的场景。
“对对对!”诸人点头如捣蒜,看着堆成金山的麦粒子,笑得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咱们下一步打哪儿?”于谨很好奇贺兰定的作战路线。眼下,他们已经拿下了徐州西大门——沛郡,徐州腹地——淮阳郡,对彭城郡形成合围之势的同时,也有潜在的危机。
“倘若南梁方面从淮阴—盱眙一线派兵援驰萧综,那被包饺子的就是咱们了。”
穿过徐州境内泗水汇入淮河的入河口就在淮阴和盱眙之间,倘若南梁派水军沿着泗水进入徐州内部,贺兰大军则会有被南梁军南北夹击的风险。
贺兰定道,“咱们不守淮阳,等收了粮,咱们北上打下邳郡。”
攻入淮阳后,贺兰定对手下将士的要求是,“严禁抢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今日,诸位爱民如子;他人,百姓拥你为父!”贺兰定的这一军令放在如今的世情中,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不让士兵烧杀抢劫就等着兵变被推翻吧!
但是贺兰定带领的这只队伍很特别。
六镇降民几经磋磨,当牧民时,被酋长压榨;造反时,被充作炮灰。他们压榨、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最后却依旧身陷炼狱。贺兰定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的一抹明光——明光所在便是他们刀剑所指指处。
因此,贺兰定让他们翻山越岭,他们就跋山涉水南下;贺兰定让他们攻城占地,他们便悍不畏死;贺兰定让他们入城不得惊扰平民,他们便连眼睛都不带歪一个。
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队伍,令人心潮澎湃,亦令人恐惧战栗。
对于淮阳郡百姓而言,贺兰大军来了,贺兰大军又走了,留下了一堆收割整齐的麦子——贺兰定好心地给人家留下了口粮。
“将军何去?”原本的淮阳守将张孝之宰杀了牛羊给贺兰定送行。
贺兰定:“去下邳。”
“去收粮?”
贺兰定愣了愣,点头,“是的。”——如果下邳的麦田也没有收割的话,他们肯定是要顺手收一收的。
“可否同去?”张孝之跪地请命,想要贺兰定带着自己一同收复下邳,打到彭城。
贺兰定自然是不想收的,他如今调度十六万大军正得心应手,着实不想再收入新的势力,还要进行磨合——起码要等拿下整个徐州,再吸收消化新势力。
“张将军,你留在淮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贺兰定已将徐州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准备在徐州全境搞土地革命——如今的徐州被打得千疮百孔,正是推倒一切重新来过的好机会。
“都说流水的刺史郡守,铁打的世家豪门。”贺兰定的声音像是挂着肥虫的鱼钩,勾得张孝之的心都绷起来了——他出身寒门,自是知道贺兰定什么意思,又是个什么倾向。
“豪门大族绢丝当柴用,平民百姓们上山砍柴却要偷偷摸摸。”南方水土丰茂,资源丰富。可是老百姓们的日子比之北境镇民也好不到哪儿去。
贵族们圈山占泽,以至于老百姓们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做不到。甚至有的老百姓去世后都没地方埋——地,都是地主老爷的地!
“怎么可以这样呢?!”贺兰定一副忧愁的模样,“世家豪族才几口人,他们用得着那么多田地吗?宁可粮食烂在仓库里喂了硕鼠,也不予人,何等丧尽天良。”
“属下明白了。”张孝之自称属下,对贺兰定遥遥一拜,“定不令将军失望。”
贺兰定扶起张孝之,又叮嘱道,“这事儿急不得,和和气气地办了最好。”
徐州当地的豪强在南梁来袭时已经逃了大半,没有逃走的另一半也伤筋动骨,不趁着他们元气大伤之时革了他们的命,以后就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喏!”
贺兰大军开拔北上攻下邳,路上,可单鹰有些不放心,“张孝之那个反复小人能行吗?”——梁军来了投梁军,贺拔大军来了投贺拔,这人能行?
贺兰定道,“只要咱们一直在赢,他就不敢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