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从得知李延还活着,并有所行动开始,奴婢便叫青楼老鸨监察此女。”
“为何一直不说?”
皇帝片刻前显露在面上的那一抹短暂的温情已是无影无踪,盯着面前地上阉人冷冷问。
“因只是奴婢自己猜想,加上一直不见勾连迹象,中间又夹着太子殿下,奴婢怎敢贸然举到陛下面前?”
“如今为何又说?”
“因奴婢现了一桩蹊跷的事。据老鸨的供词,几天前卫茵娘外出去拜佛一回,道是认识了一名宫廷画师,叫来给她作画。时间就是裴二包围搜检平康坊的那个晚上。6吾司的刘勃也证实此事。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奴婢查了查这名宫廷画师,现很是奇怪。年纪轻轻,才入集贤殿没多久,身份低微,西平郡王世子此前通过我单单点去慈恩寺为王妃作追福画的人竟就是他!”
“或许是和宇文家的儿子从前认识?”皇帝此时还未在意,随口漫道了一句。
“陛下所言确实有理,但据刘勃所言,此画师也是裴二此前曾找了多日的故人之子。”
皇帝蓦地凝神,目中掠过一缕疑色。
“此画师与裴二、郡王世子交情不浅也就罢了,昨夜那样的特殊时刻,怎就会这么巧,正好出现在了平康坊卫茵娘的家中?奴婢越想,越觉此人来历蹊跷。斗胆猜测,与李延有关也无不可能。”
他的所指很明白了,那便是此宫廷画师可能是李延派来混入宫廷并结交裴萧元、宇文峙等人的细作。
“此人姓甚名何?”
“启奏陛下,姓叶,名絮雨。”
“你所言若真,能和裴家子有如此交情,也不是一般的细作了。”
“陛下所言极是。就是不知裴二是否知晓此人来历。还有,留着只怕日后是个祸患。”
啪地一声,皇帝将手中御一把折断。
“明日宁王不是在曲江池设宴吗?顺道把这画师也叫去,你派人替朕去瞧瞧,到底长了几个脑袋,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
皇帝冷冷地道。
第4o章
次日百官休沐,直院随休一天。
上午,青头领着两个健仆赶车到了传舍,将絮雨接去永宁坊。
他盼望搬来此地不是一日两日了,此前没这希望不说,还因逞得一时口快,担心要被赶往裴公处,不想须臾间,转运又到来了。
就在昨夜下半夜,郎君自外归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说要搬家,不但如此,还是和那叶小郎君一起搬,喜得他憧憬将来,整个后半夜都没睡好觉。五更坊门刚刚开,天还青黑青黑的,他就起了身,恨不能立刻就将主人赶出门,好方便他卷拢铺盖搬过去。
这处宅院位置在坊内的西南角,进出方便,也避开了十字街的喧闹。还在路上,青头便已将这居所的前世今生都向她说了个遍。
此处是裴家从前在京中的旧宅,裴郎君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裴家生变后,这一二十年间,此宅也几经易主,到了上一任,主人是个宗室里的旧王。据青头描述,那旧王生活奢侈,一顿饭动辄花费万钱,根本不算什么。他在家中特意养了数百高矮胖瘦相差无几的貌美婢女,不做别事,专门用于擎灯。每每摆宴待客,便叫这数百婢女代替烛架手执灯台照明客堂,名曰“灯婢”。冬天风冷,挑许多肥胖婢妾在他四周围拢成圈替他挡风,此为“肉阵”。苦手冰寒,就叫妙妓先行烤火,烤到热烘烘的,他再将手搁入胸内取暖,这叫“暖袋”。骄奢淫逸,至此地步。三年前遭人告,说他不满赋闲无权,趁着朝廷和西蕃打仗的机会,竟私下联系上了从前景升太子的后嗣,联通另一位在京外任刺史的修王意图谋乱。乱还没做成,就被圣人赐死,所有资财抄家充公,此宅便也再次归于无主,空置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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