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道,“那就留——我当不得家,这得问小姐。”
紫述道:“小姐说,在外全凭姑爷吩咐。”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那就留下吧。”
窗外,小周干涩的声音响起:“谢爷收留,小周请与爷当面磕头。”
“免了,”我提声道,“好生休息——”
小周打断我:“小周请与爷当面磕头!”
紧接着“砰”得一声,似是他真的磕了一个响头。见我不答,他又说一声“当面磕头”,接着“砰”响一声,一瞬间四声“砰”在我耳边炸响。
紫述近前低声道:“磕出血了,要不要架走。”
我道:“让他进来磕吧,你不要离我左右。”
紫述不赞同:“姑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我笑道:“我哪是什么千金之子,让他进来吧。”
小周进到马车里来,跪下便磕,口中千恩万谢,一步一叩,膝行至离我三步之遥,便被紫述拦住了。
小周抬起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掩住了他的眼睛,但我想,那双眼睛里恐怕不再是先前的麻木——因为他纵身而起,取出怀中匕首就冲我颈项刺来。
紫述早有防备,一脚踹飞匕首,又一脚踹飞小周。
我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非学要离庆忌、学荆轲刺秦、学士为知己者死。
小周声音嘶哑,盯着我恨声道:“爷,记得我叫小周。”
我心下奇怪,暗道一声“不好”,紫述已抢上前去捏住他的颌骨。
紫述回身冲我“扑通”跪下:“姑爷,他服毒了。”
我道:“他服毒你跪什么,起来罢。”
紫述还要说些请罪的话,我虚弱地摆摆手道:“查查他。”
逃难途中哪里没有死人,常常是昨日还与你同行的身边人,一觉醒来就没了生息。但我还是不能习惯看见死人。
小周的眼睛还没有合上,就被祝家下人拖走了。虽然他刺杀我,但我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驱使我吩咐人好好安葬他。
我与一个北方的少年能有什么过节,就算有,也是原身的过节,并不妨碍我可惜那戛然而止的十几岁。
况且我猜,他很可能是受人指使。他太急切了,所以会露出破绽。
谁会来刺杀我呢?是来刺杀原身,还是刺杀祝府姑爷?还是……兼而有之?
我在马车上又用了一餐,消息就接二连三地送至。
生璮县山体滑坡,近山的人家无一幸免。有人今天在城里见过小周,恐怕这就是他躲过一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