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使一朝俘卿去
冬日里室内的?炭熏得我昏昏欲睡,我想?着反正我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不如小憩一会儿,却听敲门声响,有人唤我去开会。
我进?到议厅,粗略一看,坐的?全是大佬,除了我没有一个从四品。
我心下疑惑,就?听蒋飞沉道:“就?武选增开女科一事,陆主事怎生看?”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自然支持这个对男女平等来说利好的?事情,只是——武选主事也有好几个,他们为何单单唤我?
我心思一转,想?明白了:因为祝长舟也是女子,她手下的?侍女兵都是无职无衔,认真计较起来,还能扣个“私兵”的?帽子。叫我来就?是探祝长舟的?口风。
我想?到这般,便开口道:“以卑职的?浅见,此?次武举便开女科,是否有些仓促?”
这是实话,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武举开科,哪家女子能一个月练好那么多项目?中科的?自然是一直有条件学武的?富家女,岂不是断了贫女之路?
更?何况,朝廷是定然不许那么多女子做官分一杯羹的?,开了女子武科也不是为了选拔武官,是为了往当今圣上拓疆的?宏图霸业上多填几条人命。
我们都明白,祝长舟这个元帅侯爷来得太过天?时?地?利人和?,是当今天?下的?独一份——也只能是独一份。
我曾经在课上常听的?“合乎历史发展规律”便是如此?,现在这个规律,并不许有第二个祝长舟,就?算是祝长舟本?人,恐怕皇帝也早计划好了“敌国破,谋臣亡”。
我说完话,偷偷看了程丘一眼。他老神在在,表情淡淡,并没有看我。我松了口气,应该是赌对了,他们也不认为现在是开女科的?好时?机,叫我来就?是给祝长舟做个样子——叔叔伯伯们考虑了你的?情况,但你老公拒绝了。
我佯装不知他们打的?什么算盘,面色恭敬地?听他们吵了一轮,才最?终把事情定下来。今年确实不开女科了,下次开不开再说。
女科这事是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因此?结束了之后就?下班各回各家。蒋飞沉约我去吃酒,我自然应允。
许是酒吃得尽兴,蒋飞沉又?要拉我去青楼。我大惊失色,拒绝道:“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蒋飞沉醉眼望我。
我酒上脸颊,略微大着舌头道:“我有家室。”
蒋飞沉哈哈大笑?:“祝小姐千里之外,哪里管得了京城的?事。”
我虽然有点发懵,但还是缓缓思考:蒋飞沉是祝家一系,他何必拉我去逛青楼?生怕祝公爷不生气,不迁怒于?他吗?还是说,他受了谁的?命令来试探我?那就?更?不能去了。
我也不答,只是摇头表达决心。
蒋飞沉又?道:“是去青楼,又?不是花街柳巷,你怕什么?”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青楼里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花街柳巷里才是做皮肉生意的?娼女,但在我看来没差——二者背后的?底层逻辑都是对人身自由和?基本?权利的?盘剥。
我现在没有能力去改变,自然也不想?去面对。
我刚想?搬出祝公爷来回绝蒋飞沉,有一大汉不知从何处走到我二人面前,对蒋飞沉道:“蒋大人,我家小姐差我送公子回府。”
蒋飞沉有些惊讶,旋即揶揄道:“是我唐突了,陆兄快回吧。”
他似是有些拿我妻管严打趣的?意思,我也不与他计较,乐得脱身:“告辞,改日再与蒋兄把盏。”
我随那大汉走了两步,冷风吹酒醒,猛然反应过来:“何人差你?”
若是祝府下人,必定唤我“姑爷”而不是“公子”。
那大汉行礼道:“公子若是想?知我家小姐是谁,请于?休沐日午时?去东郊万佛寺相见。”
五日一休沐,明日便是休沐日。
我恼于?被跟踪,冷声道:“万佛寺人头攒动,谁知哪是你家小姐。更?何况,陆某已成亲,不便见闺阁小姐!还请回报你家小姐,勿要再遣人跟随于?我!”
大汉道:“我家小姐还说,既然祝长舟阵前被俘,想?来已然殉国,公子却不必为其辜负年少?春风。”
我发懵的?脑袋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点空气,我听见自己厉声说:“你胡说什么!”
大汉面不改色:“小姐又?说,多半大家都瞒着公子,公子只消找个人一试便知。”
我发了疯般冲回酒楼,蒋飞沉却不在里面了,我随手揪住一个酒保,红着眼问道:“刚才坐在那桌的?男人呢?”
酒保瑟瑟发抖:“大人,那位大人应当是往暖风楼去了,刚还问鸢娘今日挂不挂牌。”
我回头问那大汉:“暖风楼在何处?”
大汉一躬身:“公子随我来。”
我踉踉跄跄随他往暖风楼走,确实扑面风渐暖,脂粉香渐浓,雕楼红绡,笑?语声扬,真是好一派粉饰太平。大汉让在一边,恭敬道:“公子,此?间便是,但我家小姐有命,还请公子在楼外稍待,小人去请蒋大人。”
我冷笑?一声:“你家小姐管得倒宽。”许我婚内出轨,却不许我进?青楼。
但我确实也不打算进?去,站在门槛外冲龟公道:“请蒋大人出来,就?说陆某有急事。”
龟公满脸堆笑?:“哎呦,大人,这不巧了,蒋大人刚进?……”
我不耐烦等他说完,摸出一锭银子抛给他。龟公忙接了银子,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