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舟此时从我怀里撑起身来,看着我笑:“我倒要听?听?那处须弥山是?怎生三天三夜说不完。”
我是?许久没见过祝长舟眉眼含笑的样?子了,俏生生似画上侍女一般,倒叫我想起她将将过了十五生辰之事。一时觉她凤眼波生春容好,一时又觉我当谨礼明性心台扫。
想来我也?非是?什么参禅的料,只按下不想,口中应道:“我当你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祝长舟眼波一转,做戏道:“正?是?呢,臣妾可?要让前朝那帮老头子瞧瞧,谁才是?这?中宫之主。”
我佯愁道:“此计不妙,谏官要说梓童是?红颜祸水了。”
“哼,”祝长舟嗔道,“岂不闻‘那些昏君自把纲常败,亡国反怪女裙钗’。”
我拊掌大笑:“正?是?如此。”
我二人笑了一回,理?理?衣衫各自坐正?了。
我正?色道:“不过有?一事倒也?不是?顽笑,我今夜宿在你宫中,也?省得他们?在我跟前唠叨。”
祝长舟道:“只恐怕臣父不易打发。”
“这?个无妨,我已有?妙法。”我道。
祝长舟好奇道:“是?甚妙法?”
我卖了个关子:“日后便知。”
“好罢,”祝长舟便不多问,“你可?曾用?过饭了?”
我这?才想起来,说了这?半天话,已经误了晚膳的点:“未曾,你用?过饭否?”
“也?无有?,”祝长舟起身道,“想来膳房里温着,就叫她们?送来。”
她走到门口,我透过门缝看到明庭和月麟正?在廊下烤火,二人急急忙忙站了起来。祝长舟不知嘱咐了些什么,好一阵过门的风才息。
祝长舟阖门道:“趁此与我讲讲那方世界的事儿罢。”
我见她着实好奇,便挑着讲了几个和这?个时空有?些出入的历史典故。祝长舟听?罢笑道:“原是?如此,我先前只当你书读得多,却记得不清。是?我错怪你了。”
她又道:“还有?些甚么?先前你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何物?”
我便讲了讲飞机、汽车、潜水艇。她听?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明庭摆完饭退出去,她立即问我:“当真人人都能在天上飞?”
我劝她先吃饭,她没吃两?口就还惦记着这?个事情,我只得把脸一本:“先用?膳,方才交代得仔细,如今倒不吃了。”
我只当她刚开门是?在交代类似“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后来才知是?准备侍寝香。也?是?,她岂是?挑嘴的人。也?难为她想得周到,只是?不知这?香被偷偷在哪点了,空留了点香灰在言语中传出宫去。
香虽然没用?,却不是?一夜酣眠。许是?两?厢说开,许是?着实新奇,祝长舟赤诚又大胆,问来问去,生生把我熬困了。
结果便是?我打着哈欠上朝,祝长舟脸上歉意未消,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我哭笑不得:“你再睡会儿。”
祝长舟这?时才想起一事:“陆右丞之事,陛下怎生处置?”
我冲她眨眨眼:“此事还要梓童助我。”
檀口不是春醉饮
祝长舟道:“我如何助你?”
我打了个哑谜:“乍暖还寒时候,初芽嫩蕊惹人怜。”
祝长舟快速领会了精神,立刻差人去办。
没几日,宫里要办望春宴的消息便传开?了。
江重兴谏言说,如今天?下患乱未平,此宴恐劳民伤财。
我哪里不知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实是?有非办不可之由。
我道:“一则,银钱出自朕私库。二则,这穷有穷的办法。三则,诸卿辛苦,偷得一日闲岂不好?”
我把这三点?一撂,果然?无?人再反对?。虽然?祝长舟此时正?在广撒帖,请各官家的夫人小姐同赴宴,但吃食上去精致化一些,省去什么人参燕窝的花费,实际上是?可以承受的。
我今日先把这“穷”之一字说出口,不但是?告诫操办人员没有油水可捞,还是?告诉朝臣“朕不看重什么面儿、排场的,谁都别来说朕小气”。
望春宴定在七日之后。这几日,我还是?日常办公。前些时候,宫峥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便把他拨到大理司当大理司卿去了,职权恰如我那个时空的大理寺卿。
如今,宫峥明正?负责王槐灭门一案,副卿尹庚负责蒋飞沉一案,其?余二法司协理。
宫峥明日前便与我汇报过,王槐一家被灭门时,恰是?京城最乱的时节。王家是?坚定的成帝党,故而凶手此举在客观上对?我有利。但我始终觉得行事风格如此残忍,绝不是?一般党争,倒像是?趁乱泄愤。
宫峥明列了个嫌疑人名单,我都请祝长舟加在宴会邀请名单中了。
至于蒋飞沉一案,尹庚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蒋飞沉就好似真心实意地骂我一顿后,忽然?得病而死。
但行为逻辑是?最大的蹊跷。蒋飞沉绝非这般“刚烈”的人,看他参与祝党、引我入青楼这两件事,他的处事为人都是?圆滑的,绝不可能大剌剌地出头写什么檄文。而且,他没有文名在外,此时突然?文思泉涌,怎能不叫人生疑。
尹庚没查出什么,只能说明对?方做得很干净。但做事这么细心的人,怎会在上面的疑点?上疏漏?我隐隐有些猜测,却没有证据。
我独自坐在御书房沉思,门外有人“笃笃”叩了两下门,我应声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