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忍不住多听了一会,才伸手接起电话:&ldo;张董,我是来救你的,你给我一枪,这算什么?我不是非你不可,既然你也不是非得想要自由和你儿子的命,那咱们就有缘再见……&rdo;&ldo;慢着,&rdo;张春龄打断他,&ldo;把你的人甩开。&rdo;费渡一皱眉。&ldo;把你的人甩‐‐开‐‐&rdo;张春龄强硬地说,&ldo;我说过了,你自己单独过来。&rdo;费渡沉默下来,两人无声地僵持片刻。张春龄:&ldo;费总,你不敢么?&rdo;费渡缓缓拉下车窗,朝身后打了个手势。&ldo;从公园后门走,我告诉你去哪。&rdo;张春龄让他在街心公园附近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大概是确定他甩开了身边的人,这才说:&ldo;往前开两百米,路边停,备了车接您,费总请。&rdo;费渡踩下刹车,果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忍不住刺了张春龄一句:&ldo;你我现在利益一致,又是合作关系,张董,你明知道我只会护着你,防备心还这么重……生意人,该大方的时候得大方啊。&rdo;&ldo;大方的人死得都早。&rdo;张春龄冷冷地说,随即挂了电话。费渡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干脆把随身的手机、钱包和钥匙全扔在了车里,空手而去。等在那的小车里立刻下来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瞪着费渡,不客气地拿着检测的仪器在他身上乱搜一通,恨不能将他扒皮三寸。&ldo;幸亏没做过心脏支架,&rdo;费渡挖苦说,&ldo;不然还得劳驾你们二位掏心了。&rdo;搜身的两个人并不答话,其中一个抬起头,阴郁地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示意费渡上去。&ldo;张董,&rdo;张春龄手下一个人说,&ldo;有几辆车五分钟以后跟上来,现在一伙人聚在费渡丢下的车附近,从他车里拿出一部手机,估计那部手机上装了定位,那些人现在好像有点气急败坏,正在四下搜索他的踪迹。&rdo;张春龄并不意外‐‐要是费渡一点小手段也不使,他反倒会觉得奇怪:&ldo;知道了,按着把他带过来,小心点。&rdo;费渡先后换了三辆车,每换一辆车就要被搜一次身,换到最后,他好像也没脾气了,只是略带嘲讽地看着对方,这时,其中一个司机模样的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开了口:&ldo;费总与虎谋皮,胆子不小。&rdo;&ldo;怎么,我看起来像很怕死的人吗?&rdo;费渡一耸肩,随后他看了一眼表,&ldo;快四点了,我提醒诸位一声,如果我失去联系太久,照顾张少爷的人可能会很不安,到时候也许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见的事。&rdo;那司机说:&ldo;那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rdo;&ldo;一个小时,&rdo;费渡的神色也冷了下来,&ldo;我耐心也有限,至多再容忍你们老板无聊的猜忌一个小时,请转告他,想不想要儿子,让他自己看着办。&rdo;那司机好似十分尽忠职守,立刻转身汇报了什么。就在费渡准备上埃德蒙&iddot;唐泰斯(四十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费渡呛得喘不过气来,这场面对于晕血的人来说冲击力太强,他几乎是眼前一黑。随后,压在他身上的尸体被踹到一边,掐住他脖子的人强行把费渡往车里塞,他的后背撞在冰冷的车门上。那只手冰冷而坚硬,仿佛带着某种金属的味道,费渡几乎产生了幻觉,觉得一股属于地下室的潮气伴着血腥味压住了他的气管,一瞬间甚至击败了他的晕血,让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对方不耐烦地一拳撞在他胸腹间没有肋骨保护的胃部,费渡呼吸一滞,足有那么几分钟疼得没了知觉,被囫囵绑起来扔进了后座。张春龄派来的每辆车上都是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搜身。而这辆车上的司机在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竟然毫无预兆地发难,一刀宰了他没有防备的同伴。那司机拽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一身是血的费渡,突然冷笑一声,伸手掰过费渡血色褪尽的脸,把他鼻梁上的眼睛扯了下来,精致的镜框&ldo;咔吧&rdo;一声,在那男人手里折成了两截,露出镜腿里藏的跟踪定位器‐‐费渡早料到张春龄必然对他不放心,搜身是免不了的,与此同时,张东来在他手上,他说不定又是他们那些人未来的金主和饭票,因此张春龄搜归搜,但多少会有顾忌,不会没礼貌地碰他的头,自然也就把他常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忽略了。司机面无表情地把费渡的眼镜踩碎在地上:&ldo;垃圾。&rdo;然后他侧身上车,一脚踩下油门,往另一个方向飞驰出去。同一时间,正等着费渡的张春龄意识到事情有变,他派出去接费渡的最后一辆车失去联系了!张春龄第一反应是费渡耍诈,可是他随后又想,姓费的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一溜够,都还没来得及抵达自己这临时藏身的地方,他有必要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耍诈吗?劫走一个司机、一个跑腿的有什么用?连警察都不缺人证。张春龄忽地站了起来,后脊梁骨冒出一层冷汗。这时,那辆神秘失控的车上的车载电话居然打了回来,张春龄一把拨开手下人,亲自接了起来:&ldo;喂!&rdo;电话里没人出声,响着细微的白噪音,随后,有人放了一段录音‐‐&ldo;……如果我失去联系太久,照顾张少爷的人可能会很不安……&rdo;&ldo;那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rdo;&ldo;……至多再容忍你们老板无聊的猜忌一个小时……&rdo;张春龄的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往外冒:&ldo;你是谁?&rdo;录音回放的&ldo;沙沙声&rdo;充斥着他的耳膜,对方一声不吭。&ldo;姓范的,你他妈……&rdo;&ldo;咔哒&rdo;一声,电话挂了,只给他留下一片忙音,张春龄一拳砸在桌面上。街心公园附近,陆有良亲自到了现场,只不过坐在车里没露面。一个伪装成费渡手下的便衣把费渡留下的车搜了个遍,拿起费渡留下的手机和钱包:&ldo;陆局,除了这两样东西,他没留下别的。这手机锁着,钱包里也查过了,除一些现金和卡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rdo;陆有良皱了皱眉,跟费渡的锁屏画面大眼瞪小眼片刻,不知碰到了哪里,一个指纹锁提示突然跳出来。陆有良一愣:&ldo;这是什么?&rdo;&ldo;就是除了密码以外,用机主的指纹也可以开锁,&rdo;便衣耐心地给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讲解,&ldo;就是要费渡本人按在……&rdo;他话音没落,就看见陆有良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指纹膜。然后陆有良在便衣的目瞪口呆下,将指纹膜放在指纹采集处:&ldo;是这么开吗?&rdo;屏幕一下滑开了,草稿箱豁然摊开在手机桌面。只见那草稿箱里的文档中第一句就是:&ldo;如果我身上定位信号消失,就是已经到了朗诵者手里……&rdo;陆有良悚然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就听见旁边有人喊:&ldo;陆局,不好,费渡身上那定位器的信号突然消失了!&rdo;费渡的草稿箱里又写道:&ldo;如果我没猜错,当年顾钊调查过的罗浮宫,背后投钱的老板应该是费承宇,朗诵者认为犯过罪的人,必须得到一模一样的报应,这是他们的信仰和仪式,所以让顾钊背负污名的张春久必须公开公正的被捕、身败名裂后把清白还回去,罗浮宫的主使者也必须认领自己那份命运‐‐张春龄是一个,&lso;继承了费承宇衣钵&rso;的我是一个,所以我猜,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rdo;&ldo;如果我猜错了……&rdo;后面的内容戛然而止,陆有良差点没被他这断句断出心梗来。&ldo;开始的地方就是结束的地方&rdo;,可能生命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像是一个兜兜转转的圆环,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终身都被困在里面,永远也无法挣脱。张春久一行五辆车,被特警从燕海高速路口一路堵到了体育公园。体育公园占地面积很大,天气好的时候经常有业余运动员在这练马拉松,当初的设计理念是&ldo;城市氧吧&rdo;,因此不要命地往里堆各种植被,密集得好似原始森林。五辆车进了&ldo;人造原始森林&rdo;,简直像耗子钻进了古董仓库,东跑西颠形迹难觅不说‐‐天干物燥,他们在林间随便丢炸弹可不是好玩的。整片区域戒严,警方一再调集增援,将体育公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水的消防车严阵以待,对张春久的搜捕已经接近两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