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春花挑眉,“你怎的还不去领赏呢?”
小二嘿嘿笑道:“我也即刻要去了。”他望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姑娘,忽然觉得熟悉,“姑娘生得真是富贵雍容,眉眼也亲切,倒和我们家中供奉的财神娘娘有些像呢。”
小二掀帘出去,孟极还在拨弄那倒霉的钱鼠精。钱鼠精在笼子里气喘吁吁哭喊:“财神娘娘,小妖知错了,娘娘饶命啊!”
“你错在哪了?”
“小妖……不该亵渎财帛星君,不该与财神娘娘作对,不该……”钱鼠精说了几句,嘤嘤哭起来。
春花敲了敲桌子。
“你将自家来历说一说。”
“小妖……生于极南仙岛的钱鼠,学名叫臭鼩,两百岁上随商船北渡中原,有幸在船上得见财帛星君爷爷天颜,偷学了些许法力,自行修炼了些岁月,方有驱使金银之能。”
春花见他对答老实,应当不是作假。她师父财帛星君赵不平,本就办事极没有谱,想一出是一出,兼且嘴上少个把门的,这样的事确是他能做的,想必此刻去问他,他也想不起来。七百年前赵不平将她点化成仙,也不知是搭错了哪一根筋。
这钱鼠既曾与赵不平打过照面,也算是有些仙缘,春花有心点他一点,正色道: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错不该囤积财宝,滋生恶灵。还有那钱老板,固然是贪欲盛了些,但祖上有德,本还有十年财运,却被你吞了枕下财脉,只怕一两年内便要散尽家财。你说,该如何弥补?”
钱鼠精听出她有宽宥之意,慌忙磕头:“但凭财神娘娘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你吞了钱老板的财脉,不日便可化形为人。今后你便跟在钱老板身边,为他管事理财,助他修回财运,直至他百年,如何?”
钱鼠精怔了怔,点头道:“谨遵娘娘吩咐。”
春花点点头:“此地我是熟悉的,倘若将来我现你没有老实赎罪,又或是重拾恶习出去害人,我便当场碎剐了你。”
钱鼠精吓得五体仆地:“小妖再不敢了!”
它眇了一目,浑身皮毛也烧掉了许多,颓然落魄极了。春花叹了口气,解了金笼禁制。
“你去吧。”
钱鼠精犹犹豫豫地从小笼子里爬出来,在桌上转了两圈,又人样立起来拜了两拜,便溜着桌腿跑下去不见了。
胖猫孟极粗声粗气道:“你就这么放了它,也太便宜了。”
春花撇嘴:“罪不至死,何必赶尽杀绝,我又不是那古板冷血的天衢圣君。”
话音刚落,一人以扇挑帘而入,温朗笑道:“是谁偷偷在此诋毁天界上仙?”
第4章、金石之交
春花一直觉得,师父肯定是刚把她拎上天来,就后悔了,又变着法子想把她扔回去。刚飞升的时候,赵不平打着助她修炼的旗号,出了好多天马行空的难题。其中一个便是要她集齐七七四十九位仙家的衣袍角,做一件水田衣。
那时她初来乍到,九重天上一个人都不认识,别说要衣服,便是敲门送元宝都没人搭理她。不是脑子有坑,谁想得出来这种操作。
她用凡间带上来的一本《囚心孽缘》贿赂了文命星君,请她帮忙在天庭邸报中登了一封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的帖子,广到各仙府中,大意是她一介小仙登天不易,拜求诸位上仙赐予一件道袍,免得她被撵下凡间。
天庭邸报中除了传递天帝诏令及天庭法司的行文,便是登载些仙家的闲事,譬如寿星的仙鹿刚修了毛,绘一幅图与诸仙共赏,又譬如昴日星官与奎木狼君帖宣告两人割袍友尽,沧海桑田不相往来。许多明明自己知道就好的事,偏偏要放在邸报里广而告之,这大约是仙人们生活太空虚寂寞,需要关注的缘故。
这一篇求助帖,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一期邸报如同石沉大海,落水无声。她晓得此路不通,只好另寻他途。
谁知又过了几日,邸报上的帖子竟然有了回音。来自东海大言仙山的小仙童送了一件外袍过来,说是北辰元君亲自穿过的。仙君大人又怕旧衣不洁,特地做了一件袍子,穿在身上,于仙山叠瀑之上直站了半日,才脱下叠好了送过来。
更有甚者,北辰元君还捏了仙诀,将邸报上那一份帖子转给了平日有来往的几位仙君,于是那几位碍着北辰元君的面子,也只好送了一件衣袍过来。
春花一面感激涕零,一面感慨,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仙都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位北辰大人耳根该有多么软啊。
于是便顺杆子往上爬,死气白咧地上门去道谢,乃至顺便薅光了大言山所有的仙草,掏尽了大言山所有的鸟蛋,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再后来,天界的许多仙友都学了春花这一招。天河的螃蟹泛滥,天蓬元帅了个求帮吃,一群老神仙过来将过剩的螃蟹捕了个干净。太上老君座下青狮了情,也了个配种帖,立刻一大群养猫科神兽的神仙送了自家的雌兽过来。
天界邸报越来越厚,里头的八卦越来越多,终有一日,事情被捅到天衢圣君那里去了。天衢圣君震怒之下,除了严禁邸报布私人帖子之外,还顺藤摸瓜将始作俑者给扒了出来,严惩不贷。
春花为了这事,在瑶池清淤泥,劳动改造了半个月。说出来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