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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因为为师曾捡到过一枚青云落内门弟子的信物……”沈修远把在离开点苍派之前发生的事细细讲了一遍,末了道,“早就怀疑季盛手脚不干净,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敢把魔修养在仙鼎盟眼皮子底下。”
“这么说来,玄明君也在怀疑季盛。”洛怀川道,“我曾截到过一样季盛派人送往南寻州的东西,上面留有禁制,不得钥匙开启即毁,不知里面究竟就是什么,就暂时藏了起来。师尊是打算借玄明君的手,将此事捅给仙鼎盟吗?”
“暂时还不能。”沈修远摇头,“只怕仙鼎盟不怀疑季盛,先把我们俩给捉起来了。”
“不必师尊出面,我可以——”
“不行。”沈修远打断道,看着自家徒弟,语气难得严厉起来,“别想着做什么飞蛾扑火之事!既然季盛认定你已经死了,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留在这里养伤,剩下的交给为师。”
“不一定,季盛多疑得很。”洛怀川苦笑,“半年前我重伤坠崖,又被一只熊妖当作食物叼回了老巢,那些人追到熊窝外面就不敢再进去了,算是死得尸骨无存。他没见到尸体,始终不太相信,一直派人留意着。”
“坠崖?熊妖??”沈修远悚然,拧眉看他,“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熊妖大概吃饱了,没碰我,只是把我扔在了屯粮的地方。”洛怀川一笑,说得轻描淡写,“我吃光了那熊妖囤积的灵草和妖丹,找了个机会偷偷跑掉了。”
沈修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将衣袖往上捋了捋。
“都是旧伤,师尊别看了。”洛怀川眉梢一抖,想把手抽回来,没抽动,不得不一根根地掰开自家师尊的手指,轻声道,“不好看。”
见过那些重重叠叠的新旧伤痕是一回事,知道是怎么来的又是一回事。
短短几天工夫,都快把沈师尊一整年的心疼给花完了。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大徒弟,抱得很紧,好像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洛怀川也低头蹭了蹭他,神色温柔,看起来很想就这么一直抱下去。可惜沈某人下手没个轻重。
“嘶……师尊,你压到我的伤了……”
沈修远:“!”
他赶紧松手,小声道:“痛不痛?”
“还好。”
沈修远看他确实不是特别痛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随口抱怨道:“也不知那秘法的谣言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季盛竟这样深信不疑,咬死追着你不放,险些连云山都被牵扯进去了。”
“……”洛怀川闻言,神色古怪起来,须臾,有点尴尬道,“是我传出去的。”
沈师尊茫然,随后震惊:“什么?!”
“我也是没办法。”洛怀川摸了摸鼻子,“当年我虽然趁乱从万宗大会上逃走,但没多久就被季盛抓回去了。他没能从师尊的遗体上找到霜吟剑,便怀疑是被我偷了,将我关在水牢里用刑——”
冷不丁对上自家师尊惊惧愤怒混杂着心疼的眼神,他顿时停住了,须臾,别开目光,很没有底气地扯谎道:“只是挨了几顿打,我怕死,就胡乱编了一个骗他。”
“只是挨了几顿打?!”沈修远尾音都变了调,一把扯过他的衣襟,眸子里泛起水蒙蒙的浅红,心痛得几乎绷不住情绪,“你以为只有你进过青云落的水牢??只有你见识过季盛的手段??!”
洛怀川登时慌乱起来。
自己怎么忘了自家师尊也曾被当做魔修关押在青云落,慌乱之下又觉得懊恼,何必平白无故提起让师尊担忧的旧事。
他抿了抿唇,摆出沈修远最没法儿拒绝的委屈模样,乖乖巧巧道:“师尊,徒儿错了。”
沈修远一口气卡在嗓眼里,上不上下不下,又舍不得继续凶大徒弟,只能黑着脸狠狠一甩手,自顾自生闷气去了。
“师尊,”洛怀川可怜巴巴地拽了拽他的衣服,“徒儿知道错了。”
“……”
“那水牢又黑又冷,冰得刺骨,伤口泡在里面痛到发麻——”他还没卖上两句惨,就被自家师尊捂住了嘴。
“行了。”沈修远脸色不大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低声道,“没死就好。你说你编了个秘法骗他,后来呢?”
“嗯……我告诉他,清衍君有一秘法,能够将剑魂藏匿在肉身内,任凭谁也找不出来,但我不知道秘法的具体内容。”洛怀川回忆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里透出些许仓皇,微颤的睫毛轻轻扫过泪痣,“他说、说要帮我好好回想一番……”
沈修远蓦地感到了不安:“他对你做了什么?”
洛怀川张了张口,又闭上。
“怀川,你——”沈修远惊觉自家徒弟满头冷汗,脸色比冰雪还要苍白,眼底的暗红魔气涌动,当即将他搂进怀里,拍着背哄道,“别想了,怀川,别去想那些事。乖徒,没事的,为师在这。”
洛怀川整个人都被恐惧攫住了。
那尘封已久的遥远记忆如海底沉沙扬起,将冷静理智搅得一团浑浊。他抱住沈修远,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梦呓般道:“师尊,这不是梦吧?”
“不是……唔?”沈修远感觉自己被咬了一口,很轻,像小狗玩闹的力道,隔着衣服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是有些痒,顿时哭笑不得,“你觉得在做梦,掐自己啊,咬我做什么?”
洛怀川没吭声,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压制体内乱窜的魔气上,身体依凭着本能,又向着沈修远靠了靠。
温热的鼻尖抵上脖子,再近毫厘,就能印下一个轻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