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走在四湖里的耕田处,就看到了那么一大片明显谷穗要少上许多的作物。
其他田地的谷子都是被压得弯腰,那片田地的谷穗却是相对来说稀少太多。
柳意直接问一直小心跟在她身边的四湖里里长:“这是谁家的地?”
里长赶紧说:“这是朱老大家的。”
柳意:“他家没用农药吧?是不是银钱上有什么困难?怎么我没看见他们家的贷款农药申请?”
百姓们都开始抢着买农药之后,考虑到有一些人家可能太穷,连十几文钱都拿不出来,柳意还特地搞了个农药贷款。
今年先贷农药,等到耕田丰收了再还农药的钱。
不过这农药贷款也不是谁都能贷的,还要确定了家境属实,确实没有余力拿出钱来。
这就需要三个里的里长配合了,毕竟里长基本都对自己这一里的百姓十分熟知,每户人家的家庭情况,住了多少人,日常做什么营生,赚多赚少,里长们都很清楚。
柳意的眼神看过来,四湖里的里长立刻就心脏开始狂跳,腿软。
“不,不是,他们家中日子过得不错,不需贷款农药。”
说起这农药贷款,背后还有一桩公案,因着农药被吹得神乎其神,引得县里一些人家来买。
只是长湖亭人买还好,长湖亭外的人买,那就要限购了,于是便有一些人家想出了花钱请人代买的法子。
钱也不多,这农药可提升农田产量,就算是眼馋钱的百姓也没舍得卖,于是在外面,农药绝对称得上是有价无市。
五燕里的里长就想了个主意,给几户人家上报贷款农药,结果柳意收了条子,并没有立刻批下,而是派了人去各里查证。
因为亭卒们大多来自三里,她还特地没派亭卒,派的是自己身边这些兵丁。
那五燕里里长只是想赚点小钱,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没有十分遮掩,兵丁们一去,就查探了出来。
最后不光查出五燕里的里长虚报需要贷款农药的人家,还压下了那几户家境贫穷,本可以被归纳进贷款名单的人家。
他贪得钱真的不算多,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钱银子。
但一向对着三位里长都是温言细语的柳意,在查证这件事为真后,头一次对着他们显现了自己的冷酷无情,毫不手软。
先是革了五燕里里长之位,接着按照欺瞒上官,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之罪,狠狠重判。
那五燕里的里长不光没了里长之位,罚款就有两银,日后要坐牢不说,还被当众打了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打板子的时候,柳意特地将三兴里和四湖里的两位里长以及里卒什长伍长叫了过来观看。
这一出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四湖里的里长回去之后就连忙狂翻户籍,又一家家去问,生怕自己也落下了能上报贷款农药的人家被问罪。
此刻面对柳意看过来的眼神,他眼前五燕里里长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画面一闪而过,连忙又补充道:
“是这样,朱老大一向顽固,不愿意相信农药能治田地之病,他不乐意买,我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了。”
四湖里的里长其实没敢说,那朱老大不愿意买农药,主要就是因为他是个重男轻女的。
柳亭长是女郎,他就不肯信她的本事,之前还笑话旁人买农药是白花银钱。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生怕柳意以为是自己不尽心,又道:
“但我们四湖里那些家境穷困的人家,却都入了贷款名录里,也都拿到了农药,亭长您看,这边就是四湖里最穷的孙家田地。”
柳意顺着四湖里里长的手往过去,果然见到一片一看就很不错的农田。
“很好,这田地照顾的不错。”
见柳意没有要治罪自己的意思,四湖里里长松了口气,也夸道:
“他们家都是愿意干活的,只是家中老娘生了病,为着治病吃药这才欠了一堆的外债。”
“说起来也是托了亭长的福,之前亭长在三兴里义诊,孙家人就背着他们老娘去了,吃了亭长的药,老人家渐渐这才渐渐康复。”
“如今又得了亭长的恩德,贷款到了农药用在田中,现在大丰收,想来那些欠下的债务也能慢慢还清了。”
柳意远远看着,就见那田地里正在忙碌的几人中有一人抬起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看清楚是她。
他立刻喊了其余人,孙家人都看了过来,随后有人先跪下磕头,又有其他几人跟上。
柳意眼神好,这么远了也能看到他们的口型,正是在念着“亭长长命百岁”“亭长死后必定成仙”。
四湖里里长说她治好了孙家老母的时候,她没太想起来,毕竟义诊时她治好的人可太多了。
但如今孙家几个人一跪,柳意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