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
长得这么寒碜,是怎么跟可爱沾边的。
你们这些非人物种的品味实在难以恭维。
“制造一个人偶的时候,你应该只关注了外形,让我们更像人一点,更正常一点,要是能融入社会那就完美了。可惜我们是怪物,不管外表再完美,内里跟这盆植物没有区别。”南抚摸着那株植物的叶片,乳白修长的手指与狰狞丑陋的植物造成巨大反差,“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我,冬和夏,都是怪物。”
“是你造出来的怪物。”
风轻轻吹拂着,很柔和,带着远方的花香落到阳台上,又无声无息地消散。
安澈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到脚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在苦恼,在思索,在用最温顺的态度控诉。
“我猜你并不想知道我被抛弃后去了哪儿,怎么活下来的,又奔波了多久才找到你,因为你并不关心,没关系。”南将他额前一缕碍事的碎发别到耳后,金发柔顺地落在他手里,又被揭开,露出干净的耳垂和脖颈,“我只是好羡慕他们还能留在你身边,我想继续跟着你。只是奔波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
“可你已经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很伤心。”
他微微低头,垂落的发丝与安澈的发丝交融,彼此密不可分,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亲密无间。
安澈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很让人惊喜的演技,在哪儿进修过?发现囚禁不了我,开始走怀柔政策了吗?”
南眼中的温柔瞬间荡然无存,他灰色的眼静静看着安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沉默。
南轻轻揽住安澈,声音无奈又无辜:“安,一定要把我说得这么无情吗?”
“你一开始是想杀了我,对吗。”安澈任由他搂着,垂下眼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最后没下手,也许是没玩够,也许是反悔了,现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听见南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有些痒。
他偏了偏头,看到南清瘦的侧脸,柔软的头发,心里暗暗警惕。
“就当我自作自受,你别生气好不好。”
安澈一顿,他有一种微妙的被哄着的感觉,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他轻轻挣开南的拥抱,退了一步,对上他温和而灰翳的眼。
就冲他那双眼睛,安澈都很难说出重话。
这个世界的反派不只是针对主角团,最后甚至对整个瓦约街都进行了报复,死伤惨重。
但现在他在做什么?
安澈对他笑了一下:“不用多说什么,麻烦。”
蛊惑完小的来蛊惑老的,第一次见到这么敬业的反派。
他转身离开,其实在刚刚聊天的时候就有些想明白南要做什么了,无非就是温水煮青蛙,谁先沉不住气谁输。
“安澈。”
他没回头,肩头多了片温热,是一件外套,似乎刚刚被脱下来,还带了些余温。
“天有些冷了,别着凉。”
安澈抓住有下滑趋势的外套,依旧没回头:“谢了。”
南大概还站在原地,安澈低头,这是件深棕色皮衣,于他而言有些大。
他若有所思。
南做得很细致,但多少有些刻意,人偶哪会有这样温暖的体温,他们穿上去的衣服大多只起一个装饰作用,免得引起奇怪的注视而已。
他脱下来的外套,怎么可能还有温度?
真体贴,像一个瞄准目标、耐心又精明的猎手。
消息是被南带回来的。
“芙斯托被关起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刚从外面买完菜,两手一边提一袋子,鞋都没来得及换。
安澈把手里的零件一抛,几步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南将东西放下,语速飞快:“别着急,只是怪物公会的一次传唤,要是有确切证据早就关进看管所了,她不会有事的,街上的混血种多多少少都有这种经历。”
但安澈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他目光从南身上剥离,落在半空虚无的一点,怔愣着,又归于虚无。
这是南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的情绪并不像普通人听到噩耗时那种郑重又剧烈,也不像他遇到危险时的慌乱哭泣,分明淡如白水,却那样深刻,像一瞬间脱力一样。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嘴唇还有些苍白,却已经反应过来,身上又充满了力气。
“我去找她。”
又是一个半夜,风冷冷清清地刮着,安澈走到公会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身上是冷的还是热的,只是脸已经吹得僵了。
他抬头看着这栋灯火通明的楼,灰扑扑的墙,硬邦邦的路,几个沉默老实的字母挂在大门顶上,灰尘遍布。
“怪物公会”。
如果不是顶着这几个字,大概会被人错认成歇脚的旅馆,它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似乎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应该变得特别一点
,却因为这四个字瞬间严肃起来,一个朴素的老人摇身一变,成了德高望重的隐士。
只要这几个字在这里就够了。
安澈没带南和冬,在探明情况之前,他不会贸然暴露他这几个人偶,他是同西尔希女士一起过来的。
西尔希女士还宽慰他,说每个混血种差不多都进去过,观察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能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