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整体迅浏览一遍。迅摸清他论述的整体脉络,然后帮他调整整体论述结构,基于这个结构,再去调整他的论述顺序,把目录确定好以后,再修改内文。”
“你是古籍编修,要着眼于整体。”柏辛树凝视着左佑佑,“你就好比一个厨师,整个万泰和号所反映出的东亚经济史,所有的原材料、一手史料和论述全在你手上,这些就像是洗干净的菜。最后这道食物烹饪成什么样子,想怎么烹饪,都由你来决定。那些地方你觉得有价值,就联系作者补充论述,哪些地方你觉得需要删掉,哪些地方你觉得作者的结论存疑,需要重新斟酌……这些都由你说了算。”
“他们都是博士……”
“博士算什么!”柏辛树大手一挥,“我们这行,一块板子砸下来,有几个不是博士?你大胆去做!”
柏辛树显然选择性地忽略了左佑佑的学历。
左佑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可是……可是我何德何能,能替哈佛大学的访问学者做主……”
“术业有专攻。既然你做了这个岗位,你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我们这些编修,谁的作者不是知名学者?谁的作者不是名家?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你相比作者本身,站位要更高一些。”
左佑佑想到柏辛树、老石、夏博士、简行舟他们的专业功底,又想到了自己的专业功底,颤抖着说:“老大,好难啊。这个任务太重了,其实……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柏辛树的浓眉蹙起。
“你总是看到自己的缺点。”柏辛树一针见血地说,“左佑佑,人生不可能经过万全准备、有了百分百把握才开始行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不管你怎么进来的,现在你已经坐在这个职位上,你就要完成这件事。”
一碗浓鸡汤灌下来,左佑佑从柏辛树的话语里,横竖听出来“死撑”两个字。
左佑佑说:“可我……”
柏辛树无情地说:“不会就学,学不会就死撑。”
果然。
当代社畜的奥义:死撑。
左佑佑低头应了。
左佑佑被柏辛树一席话说得睡意全无,干脆搬了电脑过来,开始整理姜世钦论着的全文脉络。
柏辛树坐在对面忙着邮件。
雪白的日光灯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在灯光下雪白到近乎透明,头和眉毛却黑沉沉的,浓黑的睫毛垂下,灰色眼镜框后面的黑眼睛专心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黑色的睡衣袖子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堪称这个装修朴素的客厅内唯一的风景。
可惜,好看归好看,在强大的工作压力之下,就算左佑佑心里有点遐思,这会也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焦虑。
左佑佑在电脑上用流程图整理姜世钦的论着脉络。
画着画着,她开始疑惑。
“我不理解。”她一不留神说出了声。
柏辛树抬头,蹙眉。
“哪里不懂?”
柏辛树绕到长桌对面,站在左佑佑身后,看向左佑佑的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