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意料之中的检验结果,我还发现了一处异样。死者顶部的头发,被人为地拔除了一小撮。
这倒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一般在命案中,偶然可以见到因为搏斗而被拔除的毛发,但是既然毫无抵抗,凶手为什么要拔除死者的毛发呢?而且在拔除的时候,死者并没有死,因为毛囊处还有出血的表现。
我皱眉想了想,抬头问胡科长:“你的电脑里有前面几具尸体的照片吗?”
胡科长点头,脱了解剖服,打开隔壁间的公安网电脑。很快,几具尸体照片文件夹被胡科长找了出来。我让胡科长找出前面三具尸体的头顶部照片。
和耿灵灿尸体不一样,前面三具尸体的头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通过对照片的仔细观察,我还是发现了和耿灵灿头顶部一样的缺失毛发的头皮,以及毛囊周围的出血痕迹。
“凶手杀人前会拔头发!”我叫道,“你们看见没有!”
“你不说,还真注意不到。”胡科长叹道,“这么隐蔽的行为,也不算是标志行为,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
“他的动机只有他自己交代了。”我说,“但是,这样的依据,足以串并四起案件了吧!”
胡科长点点头说:“我回去汇报。”
发现了这一处关键的串并依据,我并没有多么激动。我知道,那是因为早在第三起案件发生之时,我对串并的观点就已经明确了。
尸检结束后,我发现宁文仍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于是搂着他的肩膀,到解剖室二楼阳台上抽烟。
“怎么了?说重了,生气吗?”我笑着问。
宁文摇摇头说:“和你无关,是最近比较背而已。总是被纪委约谈。”
“这算什么事情啊。”我说,“你问心无愧吗?”
“嗯!”宁文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经常被约谈。”我说,“这是每个法医都必然会经历的事情。”
“可是纪委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宁文说,“昨天约谈了六个小时,饭都没吃,各种凶我,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哈哈。”我拍了拍宁文的肩膀说,“我记得你也是第一志愿就报法医专业的,就因为被约谈几次,就动摇了信念?”
宁文垂着脑袋说:“想回学校走一走,重拾一下信念,算是回梦想的起点加加血吧。”
我点点头,说:“也好,请个假回母校看看。不过,我也请你随时记得,心中的热爱是自己的,并不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外人的眼光所迁移。热爱就是热爱,选择就是为了心中的热血。在一个行当做久了,棱角确实有可能被磨平,但是热爱绝对不会熄灭。这才是真的热爱。”
“师兄的这碗鸡汤,我喝了!”宁文高兴了起来。
“啊!”我叫了一声,把宁文手上的烟蒂都吓掉了,“你看那是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远方是龙番河。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龙番河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个纸箱子。我们距离较远,但依然能清晰看得到纸箱,说明这个纸箱不小。
纯天然无污染的龙番河,怎么会漂浮着那么大的一个纸箱呢?这显然是一种很不合常理的现象。而一旦出现了不合常理的现象,多半就意味着我们有活儿了。
“苍蝇是我们的好朋友。”大宝蹲在纸箱旁边说,“那么多苍蝇在上面,我看啊,估计这里面不是啥好东西了。”
“嘿,是你的好朋友!”陈诗羽反驳道,“我可不愿意和苍蝇做朋友。”
此时的天已大亮,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所以我打电话把小组成员们都召集到了殡仪馆附近的龙番河边。
在我和宁文聊天的时候,看见了龙番河上漂着的这个纸箱。龙番河的河水流速不快,所以纸箱也是在河道之上缓慢移动。走近看才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纸箱,大约有一个滚筒洗衣机的大小。这么大的纸箱,没有完全漂浮在水面上,而是吃了一部分水,说明纸箱里是有分量不轻的东西。
这显然非常可疑。
纸箱漂浮在河道中央,我们是没有办法去直接打捞的。所以,我让胡科长喊来了辖区派出所,找到了一条小船,然后划着小船向纸箱慢慢靠近。
也幸亏是慢慢靠近,并没有惊动纸箱上面附着的一片苍蝇。
苍蝇喜欢腐臭之气味,所以在河道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大纸箱,纸箱又吸引来了那么多苍蝇,我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纸箱里应该是一具尸体。
有了这样的戒备心理,我没有贸然让民警打捞,而是让民警绕着纸箱划船,只要不惊动纸箱上专心致志产卵的苍蝇就行。林涛也根据小船的方位,对纸箱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拍摄,好固定下纸箱最原始的状态。最后,我们记录了时间,此时是凌晨五点半。
打捞一个纸箱比打捞一具尸体要简单多了。派出所的民警用一个抓钩钩住了箱子的上沿,然后划着小船就把纸箱拖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