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胜利者的陆小凤此时在做什么呢?
在夏夜的庭院里,散落一地东倒西歪的酒壶,而酒壶的正中间,一个酒鬼席地而坐,一醉酩酊,手里还举着一个半空的酒壶。
任岛上的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是不久前胜了九少爷的陆小凤。
眼前一阵香风,眼前漾起一尾紫色裙摆。他目光微怔,接着抬起醉醺醺的眉眼,不甚清醒地定睛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沙曼担忧心疼的容颜。
她在他跟前蹲下身子,洁白的柔荑轻轻按上男子的手臂。她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而一切的起因都要从下午的那场比试说起。
“陆小凤,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九少爷残喘着倒在地上,志得意满的笑,仿佛输得人并不是自己。
“你是如何得到的无风?它原本的主人现在在哪里?”陆小凤问道。
“哈,陆小凤,如此愚蠢的问题,”九少爷笑着,眉眼间透出一股病态的疯狂:“当然是杀了这把刀的原主人,才得到了这把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连七人在哪里?”陆小凤神色晦暗,攥紧了手中的鞭子执着追问。
“不知道,”九少爷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了兴趣:“大概是被哪里的野兽吃了吧。谁会关心一个死人的下落。”
鞭子穿透了九少爷的心脏,他浑身一震,露出狞笑,似是对着陆小凤,又似对着虚空中的谁诉说:“她欠我一场比试,我本来不打算杀她的,可惜……”接着看向沙曼,神色转柔,露出释然解脱之色:“娘,孩儿来见你了……”
陆小凤还欲再饮,沙曼轻易夺下了他手中的酒壶,柔声制止道:“别喝了,陆小凤,别喝了。”话语里是如破碎般的呢喃。
或许是今夜的风太冷,或许是自己坚持许久的希望一朝破灭,又或许只是喝了太多的酒,陆小凤只觉得此刻自己如行走于寂寂荒原,眼前孤暗昏黄,心就像破了个洞,任风呼啸来回。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陆小凤怔怔看向眼前的姑娘,为了自己她不惜以身做饵,不顾清白,他从来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沙曼几次三番的相救和对他的一片情谊,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一时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本能地寻求温暖,如宿旅之人需要薪火,他放任自己埋进一个馨香的怀抱,在一阵温暖中,昏睡了过去。
“陆小凤,陆小凤?”
是谁在叫他?
温热的触感,温热的巾帕轻柔地停留在额上和脸上,他忍着剧烈的头痛,艰难地将眼睁开一条缝,恍惚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本能地握住对方停留在自己额上的手腕,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是沙哑地张口唤道:“言儿……是你吗。”
被执住手的人微顿,接着,手覆上了他的眼,很快,陆小凤就又坠进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里没有生离死别。
是不是你
梦醒日出的时候,白昼的光洒在眼帘上,陆小凤躺在床上,宿醉将醒,一阵头疼口干。他起身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时想起连七的死,一时想起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他的眸光遥遥落在某处,眼底露出淡淡的怀疑之色。
伴随“吱呀”一声,沙曼端着糕点早茶推门而进,从他手中取过盛着凉水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温茶塞进他手里。
陆小凤没有拒绝,他的面上已见不出昨日的伤情,细嚼着盘中精致的糕点,笑赞道:“一品玲珑百花糕,这糕点取百种四季鲜花,磨成细粉调制入味而成,酥皮也是御手绝品,听闻调制的秘方早在前朝便失传了。没想到在这能一饱口福。只是不知,这一屉的糕点,在这岛上得花多少金银?”
沙曼见他有兴致,笑道:“你猜。”
陆小凤佯作思考,摇头放弃道:“既是失传的糕点,想必千金难买。”
沙曼掩嘴而笑:“错了,这糕点不花一文钱。”
“哦?这是为何?”陆小凤眼眸微亮,显然是被勾起了好奇:“莫非是你做的?”
“我可做不出这么精致的点心,”沙曼“噗嗤”一笑,自九少爷死后,她肉眼可见轻松了许多,何况此番面对心上人,不自觉流露出少女般的情态:“岛上的大厨送的。”
“送的,这是什么原因?”陆小凤纳闷,岛上的一切,不是都要靠买卖获得吗?
“因为瞎子。”沙曼道:“你想必也听说了,他在这岛上,一开始就是在后院帮厨。除了岛上负责饮食的大厨,其他人轻易都不会去后厨。”
“一来是因为小老头严禁闲杂人等出入厨房;二来也是因为后厨多是不会武功的伙夫,其他人也瞧不上与他们为伍。”陆小凤察觉她心绪起伏,心知大约一年前她差点在厨房遭遇伤害,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沙曼浅浅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接着道:“可瞎子不同。他……很得后厨的那些人喜欢。只因他平日行事从看不出江湖人的痕迹,若非那次出手,岛上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会武功。”
“是我连累了他,”沙曼默然道:“从那之后,小老头便不让他在后厨干活,而且,自那时起,每半个月他就要上比武场一次。”
陆小凤状似无意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九少爷说,他两年多前在后厨见到过一次瞎子。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岛上的?”
沙曼略微思忖:“至少三年多前,他就在这岛上了。”
“为何这么肯定?”
“小老头说的,”沙曼回忆道:“当时瞎子杀了人,他说瞎子来岛上三年多,自己从不知道他功夫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