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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再遇
韦氏从前只是厌憎阿梨,却并不忌惮她。拿捏她那样纯善可欺的小娘子,轻而易举。
但庆嫂是个不安分的,年轻时相貌也清秀,当年嫁给老崔,还是她顾忌朱茂森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将庆嫂收了房,才强按着头将庆嫂嫁给崔师傅做继妻。
这些年,她千防万防,结果庆嫂没招惹出什么名堂来,反倒是阿梨,竟然趁着她不在,与朱茂森搅到了一起,将了她的军。
家丑不可外扬,但阿昌那蠢货似乎生怕旁人不知道,将门捶得咚咚响。一院子上下都被惊动了。连铺子里来买酱油的熟客都竖起耳朵想凑个热闹。
韦氏在人前只将阿昌骂了一顿。
“无事做甚摇烂我的门?跟着崔师傅学了五年也学不出个名堂,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蠢的人?……”
连珠炮地怒骂堵住了阿昌的嘴。他有心想争辩一番,说阿梨还在里头,只怕东家想趁着没人对她欲|行不|轨。庆嫂忙掐了他的耳尖将他拖远了。
地窖里,朱茂森见事情已然败露,也不似先前紧张了,还想来攥阿梨的胳膊,想拉着她一起上去,干脆将事情坐实,让韦氏那母老虎松口同意纳阿梨进门。
阿梨哪敢沾惹他这尊瘟神,见他过来,忙从另一头上台阶,抽了门闩跑出去。
“地窖里竟然有耗子,姑父怕它跑了这才将门拴住。打的时候不留神,竟然撞倒了放酒的架子。”
“打老鼠怕伤着了玉瓶,窖里虽没有玉瓶,却都是易碎的酱缸酒坛,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连这个也不懂,你也不晓得提点他。”
韦氏不阴不阳接了阿梨的话,仍旧不痛不痒训斥她两句。这事明面上就算过去了。韦氏丢不起那个人,将这桩丑事传扬出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阿梨自然更唯恐这样伤名声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外头的长舌妇可不管是非对错,哪怕她是受害者,风言风语之下,她往后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宋教谕的琵琶课已经到了时间。他背着琴盒,因为这桩突如其来的变故绊住脚,驻足在天井中望着人群中惊魂未定的阿梨,自然也猜到了什么。
阿梨迎着那些各色各样的目光,从人群中走出来。姑母难得没有叫住她,使唤她再下去地窖中清扫。
她匆匆下了台阶,从树荫里穿过天井,抬眼望见宋教谕正站在棠姐儿厢房门前,脸色唰得变得有些苍白。她没有再上前与宋宪寒暄告辞,只垂着头迅从树荫底下走过,从后堂的月门走出去,躲开了那道探究的眼神。
明面上的责难自然不会那么快到来。但阿梨知道,以姑母睚眦必报的性子,必酝酿着一场狠毒的报复。因此,一连数日,她都有些如坐针毡,不知那严厉地惩罚何时将落下。
但这些日子,她再不敢独自一人往前头去了。就连给韦兴买药,都是悄悄从偏院外的后门进出。
这一日,阿梨从同泰药房抓了药出来,经过一条小巷子时,冷不防被人堵在巷口。阿梨吓了一跳,经了地窖中那件事,她如惊弓之鸟,旁人稍一靠近,她便觉如蛇蝎吐信,吓得浑身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定睛一看,方才看清堵她路的人竟是阿昌。
阿昌见了她,有些紧张得口齿不清:“你与我说清楚,那天,东东东家是不是对你做做做些什么了?”
阿梨不认为自己有需要同他说清楚什么的必要。况且他这样将自己拦在小巷中又算什么事呢?是看她软弱可欺,也想来踩一脚吗?
自从韦兴出了事,府中除了庆嫂,旁人待她的态度都多多少少有了些微妙的改变。就如阿昌,他以前从不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偶尔见到也还客客气气打招呼。可就连人人都嫌弃蠢笨的阿昌,也敢理直气壮地要她“说清楚”了。
阿梨不悦地抿着唇,往另一边挪了挪脚,想绕过阿昌,往前头去。
阿昌见她非但不回答,还想要跑,伸手就去拽她手中提的药包。
“你干什么!”阿梨再好的性子,也被他的不知所谓激出了几分火性,扬眉怒目望着他。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直视人的时候,哪怕是生气的,却仍令阿昌心中激荡。
“我……我……我……”
阿昌被她看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央求了父母,今日请了媒人去提亲。他自觉韦姑母一定会同意这桩婚事,早日将阿梨嫁出去。毕竟崔师傅比庆嫂大了十余岁,还能娶得那样能干的黄花闺女做继妻。
“哪怕你的清白不在了,我仍是不嫌弃的。”他憋了半天,只觉自己这份情意感天动地,阿梨一定对他感恩戴德。
他猛地捉住阿梨的手,她却如被蛇咬,啊地叫出了声,用力想挣脱他。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她现在不明白,也许还不太看得上他,但总有一天她会懂的……
阿昌沉浸在自己一片痴心付出的感动中,但阿梨的挣扎也很激烈。她这样不识抬举,他已有些生气。在手背被她咬了一口后,他高高抬起了手,想要打阿梨一个耳光。
以前有人总告诉他,婆娘是要靠打才老实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一直不信。他那样倾慕着阿梨,心里头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弹她。可是她这样不听话,他一生气就想给她一巴掌,叫她乖乖臣服在自己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