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封告罪却不认罪的遗书中,他向祖母祈求宽恕,向母亲洒泪告别。唯独漏了他这个尚未出世的儿子。
祖母说,父亲即便每日借酒浇愁,醉生梦死,清醒的时候,却永远沉默地看着他母亲的肚子,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父亲死得可疑,祖母却不敢声张,照着遗书上的说法,宣告了父亲的死。
随后,又将怀着身孕的儿媳送回了娘家,指望亲家能护住顾家最后这点血脉,让他平安成人。
可他终究被送了回来,只身一人。
背负着两代人的「过错」孤独前行。没人知道他到底背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却清楚地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要让祖母不再日夜疑神疑鬼,担心哪一日悬在头上的刀落下。
他要查明当年突儿兀都大战的真相,替父亲洗脱冤屈,找出杀人凶手,以报杀父之仇。
更要替顾家上下讨回这十几年所受的屈辱,重振顾府门楣。
至于他自己,有了这些,便足以!
他正想得出神,墨棋突然插了一句,“公子,先前您让盯着昌平候府,来人禀告,石奎手下那个叫王全的,带人出城了,看方向,是朝着南边去的。”
顾潜霍地睁开眼,“让人跟着,一举一动都要及时回禀!”
“是!”
不管昌平候府跟汤容的死有没有关系,两家隔着血仇却不是假,多加防备总是没错!
先前,若不是自己大意,哪至于让那小子坏了自己的大事!
一想到自己的差事,他心里那口气又涌了上来,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猛然起身,提剑跃到了屋外。
顾潜练了一夜的剑,沈熙也没闲着,翻来覆去了半宿,三更时才堪堪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便听说了顾潜指挥使差事没了的消息,压了一晚上的气总算顺了。
虽说本就冲着抹黑顾潜去的,却没想到直接黄了他的差事,看来圣上年纪大了,确实在意自己的名声。
用完早饭,她还打算出门,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
“脚上还上着药呢,且在家好好歇着吧!”
她立刻乖巧点头,“是。”
见沈缈冲她摆手,一脸得意地跑出门,眼珠子一转,指着自己的脸,半抱怨,半开玩笑地对老夫人道,“祖母,难道是我长得太黑了,所以让先生不喜?我瞧着,先生对倒是缈儿倒是耐心地很。”
老夫人被她这话逗笑了,拍了她一下,嗔道,“跟你黑不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个先生会喜欢这样的学生?”
她有些讪讪,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好,没想到是别人没计较而已,当即点头承认,“您都知道啦?是孙儿的错,我这就给先生赔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