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一辆硬币大小的银灰色面包车,在空旷的县道上飞驰。
苏望觉得那是牛东生的车,车里坐着正赶往人民医院体检的老耿。
可很快他又笑了,这时候老耿应该是坐第一班城乡公交才对……
楼下传来“叮铃铃铃铃”的闹钟声,那个老旧的条闹钟响了,大概是老耿走之前忘记关掉的。
苏望知道,微信群里已经自动打卡,可他还是四下里观望了一下,确认安全。
回到楼下,外间屋四壁贴着报纸和旧年画。
入眼是居中一根烟囱直通房顶,下面的生铁炉灶里闪着红光,把房间烤得暖烘烘。墩在上面的烧水壶已经熏得乌漆嘛黑,壶嘴有热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腾。
炉子右边是个齐腰高的水瓮,左边堆着柴禾,都是砍成尺许长的枯枝树杈,码放齐整得让人匪夷所思
再往里去是一个老旧的木架玻璃橱子和一个白色铁皮柜子。
木架橱子里放着碗筷餐具、油盐酱醋、炒锅水盆之类,都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角落里还搁着两块蓝边粗瓷碎片,苏望隐约记得老耿说过,那是老场长用了三十多年的碗,给自己喂姜糖水的时候打碎了……
白色铁皮柜子从外观上看就像是一个小号的冰箱,里面摆放的是一小袋大米、一摞煎饼、几包腐竹、粉皮粉条之类的食品。
老耿说过,这柜子原本是通信公司搬上来装基站设备的,前年更新设备又抬上来个新的,旧的被他们废物利用了。
正对门的北墙上有一方矮桌,摆着一套茶壶茶碗和三个暖瓶,再加上两个马扎和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木凳,这屋里再没别的家什了。
里屋更简单,两张床一横一竖,墙角一个木桌上摆着个旧电视,常年只有三个台,平时也没人看。
“太安静了……”
苏望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拿起书翻了两页,全然看不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独处将军岭,只觉得自己好像要干点什么才能安顿心神,可他又不知道要干点啥。
在屋里晃了两圈,给炉子里添了根新柴,他又走了出去。
将军岭是一个山头,东墙角插着一排葱,一套石桌石椅上落满了霜。南边的小菜园子是老耿的宝贝疙瘩。
矮篱笆墙围了十来个平方,半幅地上铺着草苫子,不知道底下种了什么。另外半幅种的大白菜,最外层的叶子已经蔫儿了,里面的菜心却是湛清碧绿的。
西边是厕所和通信铁塔,高低错落地安放了一些铁盒子,下面的白色柜子常年挂锁。
至于北边就是一面过6o度的陡坡了,南坡着火的那天晚上,苏望慌不择路,就是从这里滚下去的,现在看看还真是命大……
牛东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爷们儿,腿脚好些了?”
苏望尴尬笑了笑:“哎呀,牛队长来了啊,快屋里坐!我好多啦……”
他想起昨天打电话时的张狂,有点不好意思。
牛东生浑不在意,刚爬山上来浑身热气腾腾的。
一进屋就把棉服脱了丢在炕上,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马扎上,翻出老耿的茶叶罐,捏了一撮老干烘丢进茶壶泡上,这才一拍大腿:“哎呀,坏了……”
“咋啦?”
“老耿交代的大米和肉,我忘了带来了!”
“啊?不碍事不碍事,我看柜子里还有吃的。”
“那就好,反正再过三天老耿就回来了,他肯定忘不了带吃的,咱爷们儿挺一挺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