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家的亲情,从来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丹阳公主只是运气不好,她是被牺牲的那枚棋子而已……
内宦站在丹墀上,看着那位公主上了辇,在一排排通红灯笼的照映下向宫外去了。
而公主再一次想起来进宫看陛下,又不知道得多久以后了。
暮晚摇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在宫中有些不开心,但只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忘了,依然自如地跟在太子身边。
太子和秦王之间很有意思。一方面秦王背后的势力强,本应能压住太子;但是太子的心思重,哪怕身后支持太子的世家没有秦王多,太子目前也稳稳压秦王一头。
这日,暮晚摇和几个大臣要谈政务。原本按照习惯,通常他们要么约在公主府或某个大臣家中,要么直接去北里。
暮晚摇换上一身男儿装,已经做好和众人一起去北里了。谁知道骑马到半截,几个男人临时决定去西市。
他们小心劝说公主:“最近听说西市那边酒肆里的胡女来了好几个漂亮的,不用给钱就能看跳舞看唱歌。听说坐在堂中吃酒,每买一坛酒,就有一个胡女来服侍……当然,殿下肯定不在乎什么胡女。不过殿下应该也没见过,一起去见识一下何妨?”
暮晚摇听他们的话,突然想起来隔壁说言尚最近常去西市,而她又在心里嘀咕半天他去那里干什么。
暮晚摇心中一动,点了头:“那就去西市,我也想见识一下胡女是有多风情万种,让你们迷成这样。”
男人们尴尬。
好在大魏民风开放,他们只尴尬了一下,就热情地讨论开了,暮晚摇也没表现出厌烦不想听的态度。公主这般识趣,让几位大臣轻松了很多。
毕竟和女郎共事总是不便……如果这个女郎放得开一些,大家都会自如些。
暮晚摇与他们一起去了一家酒肆,见识那些漂亮的胡女。大约是有她在场,几个郎君便只是单纯欣赏。不过暮晚摇很快觉得没什么意思,胡女坦胸露腹的舞蹈,她只脸红了一下,就觉得也没什么太厉害的。
他们跳的舞也就是热情奔放一些,其实有什么难的。
一点高难度的动作都没有。
只是扭扭腰、抬抬腿而已……暮晚摇自己都能行啊。
暮晚摇看那群男人喜欢得不行,她自己百无聊赖,喝了两盏酒没意思后,她便起身出去了。
暮晚摇到楼下柜台边,让身边同样穿男装的侍女去传了几句话后,她就跟随店家去了后院。
暮晚摇这才问起店家:“我的侍女说。你们这家店之前招待过言尚?真的是他?没有认错?”
店家赔笑:“这位女郎,如你的侍女描述的那般长相,断无认错的可能。俊一些的郎君,本就引人注意。他若常常来我店中,就是无所事事,大家也会多关注一眼。如何能认错?”
暮晚摇点了头。
她身后的侍女就给了店家一锭银子。
店家惊喜,要藏起银子时,暮晚摇笑吟吟:“不过他是一个人来这里么?”
店家看着暮晚摇:“女郎和他什么关系?抱歉,即便女郎给钱给大方,但我们也不应泄露客人行踪。”
暮晚摇闲闲道:“我是他情人。”
跟在公主身后的侍女和侍卫齐齐看向公主:“……”
看暮晚摇心不在焉地编谎,面不改色,让身后人佩服不已:“我疑心他背着我勾引其他女人,所以来查一查。”
店家一愣,再盯着暮晚摇看半天,就有些了然了。他失笑:“娘子你多心了吧?就你这般长相,谁会背着你和其他女人来往?”
暮晚摇敷衍地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眼睛仍紧盯着店家。
眼看这位女郎固执至极,非要弄清楚此事,店家为难半天,在暮晚摇让人又多给了一锭银子后,店家屈服了。
他低声:“娘子且跟我来。”
傍晚时候,西市很快就要关坊了。暮晚摇跟随店家在西市穿梭,已经看到很多铺子收了摊,开始关门。
店家领暮晚摇进了一家铺子,向里面招呼一声:“韩老七,有客人来!”
铺子里大嗓门响起:“什么客人?都要打烊了还要干什么?想买马雇人,平日趁早!”
暮晚摇怔愣,她这般雍容华贵,即便穿着普通男儿装也掩不住她的国色天香。她和这个黑漆漆的铺子完全不配,站在这里,看到四处油烟,四处火星烧过的痕迹……暮晚摇立在这里一会儿,都觉得脏兮兮的烟往自己身上扑了。
她有些受不了地后退,站在门口不愿进去,有些茫然。
她话开始迟疑了:“……言二来这里找女人?不可能吧……”
言尚不像是不讲究成这样的人啊。
领暮晚摇过来的店家正要解释,铺子里帘子一掀,一个五大三粗、脸上一道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如大山一般走出,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尽写着不耐烦,似在嘀咕都要打烊了,怎么还有客人。
然而这个男人一抬头,看到立在铺子门口的人。
那女郎穿着男装,却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男人脸色一下子好了很多,声音都放轻了,唯恐吓着这般美人:“娘、娘子,这位娘子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恐怕没有娘子想要的东西。”
暮晚摇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领路店家解释:“这里是整个西市最大的卖马、跑商的地方。有不少胡商、胡人来这里接生意,不管是雇人杀人,还是送货运粮,只要钱给得够,这里都有人接活。”
暮晚摇点头,到了这一步,她已经知道言尚在西市做的事,和女人恐怕没有半点关系。
她便也没什么不愿说的了:“我要知道言尚在这里找你们做什么。”
她身后的人捧上一匣子银锭,看到人眼睛都值了。
这位女郎如此大方,那便没什么不能谈的了。大山一般高的男人将暮晚摇领进去,带暮晚摇去见了几个同样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言简意赅:“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做生意嘛。女郎说的言二我也知道,他最近确实在和我们谈一桩生意。他给的钱足够,兄弟们最近也不过是在被他挑人,挑中合适的人,兄弟们自然就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