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再次睁眼时看她,她对他红着脸笑,欢喜万分。
言尚侧过脸,低声:“殿下不要这么叫我,让人听见不好。”
暮晚摇笑而不语,揉着他后颈,漫不经心的:“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我只回答一次,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看你从上车一直憋到现在都不问,虽然你总是这样,但我心疼你,想回答你一次。你问吧。”
言尚盯着她。
千万个疑惑一直在心中徘徊,最后到嘴边,真正想问的,其实只有一句——
半晌,他问:“刚才在鸿胪寺门口与你对望的那个乌蛮人,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不是你的情郎?”
暮晚摇眼珠微转,低头看他。
二人沉静对视许久。
暮晚摇低头,在他唇上再亲一下,回答他:“不是。”
言尚松口气,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下。
他望着她说:“你说不是,我便信你。你不要骗我。”
暮晚摇盯着他,眼眶蓦地有些热意,却被她眨掉。她笑嘻嘻地俯身,又缠着他要亲亲。他没办法,从了她,顺着她的意亲她。然唇齿正缠绵,外头方桐咳嗽一声,道:“殿下、二郎,到府邸了。”
言尚瞬间脸涨红,推开暮晚摇。
暮晚摇瞥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噗嗤笑了两声,还饮了口茶,压根不觉得如何,自如下了马车。而言尚过了很久才下车,还匆匆回府,躲避方桐的关注。
暮晚摇回到府邸,就将方桐叫过来。
暮晚摇问方桐:“就是蒙在石,他果然大难不死,成了新的乌蛮王,我今天没看错,对吧?”
方桐点头:“是,殿下没看错。”
暮晚摇:“可他脸上多了疤痕。”
方桐再次点头。
暮晚摇半晌后嗤笑:“脸上多了疤痕又如何,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方桐有些焦灼地问:“殿下,怎么办?如果他要拿殿下与他的旧情威胁殿下……”
暮晚摇:“我不能让他影响到我。”
她让方桐附耳过来,悄声让方桐去胡市上找那些身材样貌和蒙在石相似的人。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吩咐一通。又让公主府的卫士加紧练习武艺,加强公主府的守卫。
方桐一惊。
猜到暮晚摇那个打算。
他想说这样有些冒险,公主可能会受牵连。
但是方桐抬头,看着暮晚摇冰雪般的侧脸,好似又看到当初他们从乌蛮火海中走出来的那一夜——
火焰在身后的帐篷石峰间猎猎燃烧。
夜尽天明,暮晚摇手持匕,就与他们这几个人逃出了那里,大部分人都葬身在身后的战乱中。
暮晚摇领着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入大魏边军中,哭着求助:“我要见我母后!听说我母后病逝了是么?我要为母后送终,我不要再待在乌蛮了——
“将军!求你们了!让我见我母后最后一面吧!让我见我父王吧!乌蛮已经乱了,他们会杀了我的……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
一声比一声嘶哑尖厉,乌蛮一夜之间卷入火海和战祸,继任的新王生死不明,老乌蛮王死的不能再死;而少年公主沙哑的哭声在大魏边军军营中回响,堂堂大魏公主,跪在边军将军脚下,抬起一张脏污又可怜的脸。
她长凌乱,衣袂被火烧得也乱糟糟的。零零散散的仆从跟着她,一个个手足无措。
高贵的公主受尽屈辱,用她雾濛濛的、楚楚动人的眼睛求着人,用她的纤纤玉手紧紧抓着某位将军的战袍一摆。
她哭了又哭,跪在黎明下,终是被心软的大魏将军扶了起来,终是哭到了一个前程。
那哭声是假的。
公主早就不哭了。
但哭声中撕心裂肺的仇恨是真的。
再也不想待在乌蛮了。
绝不要再回去乌蛮了。
蒙在石那边,待言尚离开后,蒙在石回去了大魏给自己等人安排的住所。
蒙在石吩咐下属:“这几日,给我好好查那个言尚。我怀疑他和言石生是同一个人……若是真的,这就太有趣了。”
在鸿胪寺挨了两次杖打的克里鲁被人奄奄一息地搀扶过来跟大王请罪。
蒙在石一把扣住克里鲁的肩,不让对方下跪。
蒙在石淡笑:“你为了我去试探大魏官员,何罪之有?”
克里鲁:“我、我试错了人……”
蒙在石冷声:“倒未必试错。那个言二郎,与我说话间,突然就换了一个册子写……第一个册子是有问题的,要么他本来就想将我们一军,要么他临时起意,想试一试我们。
“无论哪种情况,这个人都不容小觑,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对手。以后对此人,你们小心些,不要露了底。”
众人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