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宰吐出一口常年淤积在心口的郁气,盯着朱明道:“眼下能救陛下的,唯有啸云军。”
“你想说什么?”朱明双目赤红,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说什么,朕多年来待尔等不好?!”
公西宰正视着朱明,这么多年以来,他晓得眼前这个从朔州起兵,一步一步打下江山的君主有多狠。
而他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心虚。
“原来陛下知道,那臣……可能是臣最后一次问你朱明。”公西宰厉声道,“秦家的叛国案,当真是你燕国伙同乐修篁一手策划,骗我啸云军反出大魏?!”
外面的喊杀声逐步逼近,朱明终于明白了公西宰的意图。
“原来、原来是这个,你想听真相。”朱明握紧了剑刃,始终没有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所以,倘若没听到真相,你就不会让啸云军来救,对吗?”
“我晓得真相,小姐已经把西陵公主献计的事告诉我了。但我要替秦公听你说,当年尔等先放言要过江取秦姝,后构陷秦公谋反,取兵符骗开帝江关之事,你朱氏兄妹是否为主谋?”
字字句句皆是逼问,朱明终于感到了一股冷意。
那仿佛是阴谋之下,那些骸骨在地底仰望他的目光。
“笑话……”
朱明喉咙微微颤抖,他少年时蒙封逑侮辱,自卧薪尝胆起势而来,筚路蓝缕建下这份江山,何曾受过这等要挟?
“告诉你又能如何?告诉了你……你不是照样要杀我?”
“我只要听你说!”剑刃深深地割进公西宰的手心,他青筋迸出,道,“就当着小姐的面,当着秦家仅存的血脉的面,你说!我啸云军这么多年,竟是认贼为主!”
朱明赤红的眼睛转向秦不语,厉声道:“刀斧手何在,先杀了秦姝!”
帐外的守将士卒立刻进帐,公西宰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动小姐之后,我今日必也会死在此地,啸云军上下得我心腹传令,亡尔燕国只在须臾!”
朱明陡然哑了。
眼前这一老一少,眼中皆存死志,他一个都杀不得。
杀了一个,另一个只要马上自杀,啸云军就会立马叛至大魏,他会死得很惨。
“公西伯伯。”
就在这对峙中,秦不语缓然出声,寒刃反射出的光落在她脸上时,进帐的燕军士兵不由得纷纷移开了剑锋。
“北燕欺瞒啸云军叛离,但当年大魏本为乱世,乱世求存,非不忠不义。多年来,他北燕与啸云军,虽无君臣之信,却有恩养之义。”
“小姐……”
“啸云军是家祖所立,却不必将我族之仇负累在肩上,有仇的,是我秦家与他。”秦不语幽然的目光看向朱明,“同样的,我‘今夜’说这句话,是看在你是睚眦的生父份上,替他全一份未曾谋面的孝义。”
提到睚眦,朱明这才想起,他那个同常后在魏国留下的儿子,是被眼前这个秦姝养大的。
他觉得颇为荒唐,秦家的遗孤那么恨他,恨到排布了这一场亡国之战,要把他逼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