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夜色里,门外跌跌撞撞挤进来一对仓皇的姐妹。
只见其中个子高的一个捂着脸嘤嘤不止,而另外一个,女尼提着灯一照,只觉眉目如画,别有一股高华气度,一时间看怔了去。
柴家镇竟有这般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哽咽着说道:“师太还请救一救我姐妹二人,我们从外地来欲往京中投亲,路过这赤狐山本想拜了佛便下山,山腰上却遇到了一伙登徒子,看中我姐姐的美貌,欲行不轨!”
妹妹都如此美貌,想来这姐姐也是天姿国色。
女尼怜悯地望向那姐姐。
“女施主还请……”
女尼话未说完,就见那姐姐丝帕下露出一张哭花了妆的、废弃染缸似的脸,吓得一连退后散步。
那染缸成精似的姐姐尖着嗓子哭诉:“怎会有这等事,我可还没嫁人呐!那姓李的自称是什么京中李大人的公子,权势滔天的,还想败坏我这好人家女孩的闺誉,简直丧尽天良呐!”
这这这……何方妖孽?
女尼被震撼到了,那京城李公子的事,赤狐山和柴家镇上下最近半个月都有所耳闻,所有的姑娘都避着走。
可要说看上这姑射仙人似的妹妹她能理解,但这姐姐……京城恶少们的口味真是越来越特殊了。
此时,庙门外火把的光汹汹靠近,一个开头迟疑但之后又嚣张起来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有人没有?本公子要找一对貌美小娘,有活捉的本公子重重有赏!”
……您确定是一对?
女尼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这对云泥之别的姐妹花。
尤其是在这满脸缤纷的姐姐的衬托下,这妹妹的姿容不说倾国,倾个城也是可以的了。
门外的恶少:“小爷急着找人!再不开门小爷就要烧你们这破庙了!”
这都什么事。
白天一对断袖来闹,晚上还有这强抢民女的幺蛾子,这庙是越来越开不下去了。
女尼让这对姐妹去殿里躲避,叹着气去开了门,对着外面的纨绔一番和稀泥,终于给他们送走。
待解决完,她回来便对这对姐妹花道:“现在安全了,二位女施主可以走了。”
“师太,外面天都黑了,我们如何下山?这周围又举目无亲的。”夏洛荻抢过裴谦的帕子,硬生生擦红了眼眶,“我们身上还薄有些银钱,还请师太可怜可怜我们,就收留我们姐妹一夜吧。”
几个闻声出来的女尼围观了一阵,有人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氏?”
夏洛荻抬眸道:“小女姐妹是洛郡人氏。”
“洛郡,那可远在千里之外呢。”女尼看着她,笑道,“贫尼正好家也住洛郡附近,不知女施主可否说两句家乡话?”
夏洛荻一愣,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师太是洛郡哪嗦子的出身?下郡,还是上川?”
洛上腔调,自带一股柔软的鼻音,她又说得自然,女尼们眼里最后一点古怪之色也消失了。
“天色已晚,二位施主又受了惊吓,还是明日再聊吧,贫尼带二位去禅房,请。”
……
赤狐山一处山坳,食腐的乌鸦上下翻飞,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寒甲的微光。
就在这幽静的山水溪流里,清冽的水流冲刷过鹅卵石滩,带走了一丝丝已经凝结多日的暗红。
两头猎犬在山坳的泥地里四处闻嗅,不时对身后的暗卫叫一声。
“君上,这山坳里的确有埋尸,据猎犬反应推测,数量应有二三十余,挖出来的两三具身上穿着青州营的甲胄。”
青州位于官道中枢,驻军并不擅长征战,平日里只做些接送粮草、巡视盐铁的活计,十州诸国送来的秀女每年都会先在青州汇聚,随后再告别家人由青州营派护卫护送上京。
没想到,那些护卫队派上山保护秀女的竟都全死了,能无声无息地做掉这么多人,莫不是这山上有个贼窟?
封琰靠在一株青竹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臂弯,道:“那尸体还鲜吗?”
“啊?回君上,前几日有大雨,、鲜是不太鲜了……”
“无妨,搬走几具存起来,给夏洛荻留着。”封琰又道,“她那边如何?”
“已派了人暗中护着夏大人与裴大人,若有变故,自有驯鸽联系。”暗卫的头领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君上,恕臣直言,秀女失踪不过是区区小事,何必劳烦得到君上?我等派些人配合夏大人便是。”
“这不是小事。”
封琰太了解夏洛荻了,她向来对案子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寻常小案子她也会认真办理,但只有遇上极可怕的大案时,她的眼睛才会不自觉地亮,甚至……兴奋。
自从进了柴家镇,一路上封琰都在观察她,从索然无味、到薄有兴味,再到心潮澎湃。
这案子应该小不了,至少不比齐王妃那桩案子小。
主上都这么说了,臣下自然也不敢多话。暗卫头颅道:“那臣等是否还通知京中,调集兵力包围这里?”
“打草惊蛇非是上策。”封琰略一想,道,“九月中旬不是要去西山围猎吗?之前工部侍郎说过,西山近日偶土崩滑坡,建议换个地方,推荐的几个猎场里就有赤狐山……回去报给皇后,合适的话,就尽快改到赤狐山围猎。”
第26章沉鱼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