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了许多。
与霍延庭不同，自从颜溪和连亲王约定婚事之后，他再也没和颜溪说过一句话，虽然这其中也有颜溪避着他的原因，但他并未像霍延庭那般死缠烂打，反而越显得沉默了，整个人也冷了许多。
颜溪此刻就站在霍大人对面，也向他望去，在瞥见他眉眼冷意之时微微挪开了视线。
荣野的变化和她有关，但很遗憾，她没法改变，或许是命运造化弄人，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和荣野说过，但荣野始终不曾放弃，直到她和连亲王约定婚事。
颜溪没法说什么。
这件事荣野没错，她也没错，只是不该在错误的时间相遇。
遗憾大约只能交给时间吧。
颜溪默默叹了口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办正事的时候她从来不带入私人感情。
荣野却将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了许久，颜溪平静与他对视，并未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只当他是同僚。
她道：“荣大人，我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大景更好，无论出身如何，只要有本事，自然可以步步高升，相反，凭借身份带来的荣耀，终究只是荣耀而已，既然没本事自然要往后退，让有本事的人上来，这才是正道纲常。”
她的话透出一种冷意的残酷，让不少朝臣都微微色变。
荣野却没什么动容，只定定看着她，半响，他微垂下头，平静道：“你说得没错，身份什么也算不上。”
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在未来还很长，谁也不知道还会生什么。
荣野眼中掠过一丝暗芒，很快挪开视线，既没有看颜溪，也没有看霍大人，似乎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霍大人却有些焦急道：“小侯爷······”
“霍大人，大势所趋，你何必非要逆流而上？”
颜溪也将视线从荣野那边挪开，只露出一丝微笑来看向这位霍大人。
说实话，她觉得荣野好像成熟了许多，他说的这句话不再是因为她而附和，而是因为他看懂了皇帝的态度。
每个人都在长大，只是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也许，也就是成长吧。
颜溪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唏嘘感油然而生，但她很快抑制住，将思绪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那位霍大人又看向其他人，但始终没找到可以阻拦颜溪且振臂一呼的人选。
咬牙半响，他有些愤声道：“颜大人，你会把大景弄得一团糟，你知道世家延绵了多少年吗？你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出自勋爵人家？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寒门和贵族，天生的对立，谁也不知道改变之后会更好还是更差，但显然霍大人认为会更差。
“霍大人放心。”
颜溪再次勾唇一笑，语气稍显寒凉，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话很像一个反派。
“我说过，大势所趋，或许霍大人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平衡贵族和寒门之间的势力，就算她不做皇帝也迟早会动手，作为掌权者，他看的不是贵族和平民，而是整个天下，无论用哪朝哪代的思维来看，平衡都是最重要的，一家独大没什么好下场。
也许知道今日是阻止不了了，霍大人面色冷，他拂袖走进文臣队列，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你一意孤行，很快就会知道后果。”
颜溪见他回去，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她撇了撇嘴，小声喃喃道：“或许吧。”
但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大约她天生是个不甘平庸的女人吧。
也怪当初连亲王好好的没事要激她的事业心，她原本只准备乖乖嫁人然后过一辈子平凡生活的，谁知道当了官之后现还是当官有意思。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颜溪在心中出一声中二的叹息，不着痕迹瞥了眼连亲王的位置，这才继续笑盈盈道：“接下来议第二条······”
有了第一条律法的通过，第二条几乎没什么阻挡，因为大家都知道，既然第一条阻挡不了，后面便没有必要再费力气了。
一条一条律法增添修改，一共三十二条，这慢慢议下来花了不少功夫。
总之当颜溪说得口干舌燥之后，朝议终于接近了尾声，她算是十分敬业，全程都没看自己的折子，无论谁有不解，她张口就来。
三天前她还对景国律法不是很了解，但三天之后，她似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就连高座殿堂之上的皇帝都不禁感叹，也许这姑娘天生就是个混官场的料子，有时候说话也是一种能力。
三十二条律法一一通过，颜溪结束了朝议，这才面向皇帝，行礼道：“陛下，朝议结束，臣不辱使命。”
皇帝唇角一抽，无声翻了个白眼。
结束就结束，说什么不辱使命，好像这事是他授意的一样，事实上他就说了个三日后朝议，也不知道颜溪对多少人扯了虎皮。
皇帝对她实在了解，看了会儿就大概知道她先前做了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正如颜溪所说，这事非他授意，但他并不反对。
想到这，皇帝微微一叹，淡声道：“善，那律法之事就交由你御史院与礼院全权负责。”
“是，遵陛下命。”
颜溪笑呵呵就应下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