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抿了抿唇道,“我是越公子仲姒。”
少女们纷纷议论起来,那不是临走之前君夫人吩咐她们要在吴宫里侍奉的公子吗?
公子仲姒,夷光有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她知道君夫人所出的嫡女被勾践送给了吴王,但是年纪还很小,六年过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样子明显和年龄不太搭啊。
那名仲姒直接越过了夷光走上堂,少女们见君夫人嫡出的女公子上堂纷纷退避开来。夷光看着目中眼光微沉。
而修明打量了一下仲姒,眼里流露出不以为然。
“你们见过国君吗?”仲姒问。
修明双手持在袖中,看上去甚是恭谨,“妾等都是在山阴小城学礼。”
“君父和母氏怎样?”这句话似乎触动到了仲姒,她问道。
“国君与君夫人甚好。”修明答道。
“如此甚好甚好。”仲姒听了双眼含泪,嗓音里甚至都带了一丝哭音。
就在这时,有侍女找到了这边,“仲姒,你怎么走到了这里?”
仲姒听了转身,自己走下堂去,“我在这里。”
说罢就和侍女走了。
夷光其实并没有把君夫人嘱托的那名仲姒放在心上,如今亲眼见着,也喜欢不起来。
修明倒是没有夷光那样生气,她笑嘻嘻的走到夷光身边,用手肘捅捅她,“不必生气,看来这仲姒在吴宫里过的十分不好呢。”
“看出来了?”夷光问道。
“她这样子,能过的好么?一张脸比自己岁数还大。侍女来她还得自己下堂。”修明说着眼里的神采也讥诮起来,“都这样了,还讲究国人野人,自持公子身份。小君倒是将这公子托付于我们。倒真是想让我们在吴宫里活下去么!”
夷光听了,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这公子仲姒在吴宫中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再扶持她又能怎样。各自过各自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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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献的美女和器物献给吴王,范蠡身上的差事完成了大半。他在女闾里醉到直到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才醒过来。
一场叮咛大醉,一场带着醉意的缠绵。可是一醒来,梦中的那人全然换了一张脸。身边的吴女脸上还带着妩媚的红晕。她颇为满意的看着那个男子一言不的起身穿衣束,那么多男人里头,这个异国男人不算温柔,甚至欢好中和头野兽似的横冲乱撞,不过她也喜好那一口。
“不知道君子何时才能再来呢?”吴女看着范蠡系好冠的缨带出声道。
“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范蠡不想和一个女闾中的吴女有什么牵扯,随意敷衍了一句。整理好身上衣冠后径自离开了。
传舍内的胥吏对他的晚归只是笑笑,转而和他聊起了各国之间的见闻。
过了两三日,范蠡也要启程回越国去。姑苏城是在伍子胥的主持下修建而成,就像越国的山阴大城是在他范蠡的主持下修建完成。
说起来,他和伍子胥都是楚人。
不过这同乡情谊,却是半点也没有的。
他站在马车上,手扶在车轼上。心里头有着什么东西在扯着他的脖子,让他想要回头望一眼。
那次醉酒后的失态,何尝不是内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只是他自己泄出来之后,都觉得形状太过疯狂。可回想一丝醉中的场景,都是他想要的。
扶在车轼上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慢慢的爆出来。那张妍丽的面孔是不会像那绮丽的场景中对他那样活色生香。而且进了吴王宫,她所有的美丽和娇艳全都是为了吴王夫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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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你怎么,怎么!”钟氏主母守在小儿子榻边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小儿子她最宠爱,但也是最让她操心。不想在郢都靠着大伯父兄的照顾出仕,在外头结识士人,然后跑到越国去出仕也就算了,毕竟丈夫应当志在天地四方。可是回来竟然还折了一条腿,还没好全呢就喊着要参军挣爵位去。
要不是那些竖仆,她还不知道小儿子的腿有什么呢!
痈医小心翼翼的将榻上钟坚小腿上的胫衣解开,小心翼翼的用手在上面拿捏。
“母氏,母氏!”钟坚躺在榻上了都不老实,他拉着自己母亲的手,“我要去军中!”这番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钟坚睁大了眼睛,手抓住母亲不放,嘴里似乎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痈医满耳朵里都是他的这句话,心里觉着这人怎么那么话痨,只是一边查看腿骨一边接口说道,“要是君子不能好好卧席养疾,恐怕腿好了也是瘸子呢!”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响雷炸响在钟坚耳边。他脸上完全就僵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道,“我不能成瘸子,哪怕要我的命也行,我不能成瘸子!”
“季子!”钟氏主母被小儿子这样子弄得泪水连连,她抬头看向痈医,“医者,如何?”
“接骨接的十分之正,若是躺在席上养个几十日也就好了。可是君子才好些就劳累不已,气血受滞,日后恐怕好了,也腿脚有些不方便。”
腿脚不方便等于是绝了出仕的道路,日后只能靠家族里分给他的一份土地和家产过日子了。
榻上的钟坚全身绷的僵硬,而后他慢慢的将眼睛转向痈医,“我不能成瘸子,还望医者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