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易尘艰涩的解释,少言忍不住微微抬眸,眼里藏着些许的困惑,像是不明白为何往日里温柔健谈的少女,忽而变得生分了起来。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少言看出了易尘的拘谨,本是要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垂眸道:“没什么,不用在意的。”
昨晚小一会突然睡过去,少言也没有预料到,只是他在认真研究地球的起源时忽而觉得肩头一重,那温暖而又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压在了心口。
少言的呼吸顿时就乱了。
他愣怔的一瞬,一旁的阴朔已经发现了不对之处,想到小一睡着居然没往她这边倒而是往少言的那个方向倒,顿时气得零食都吃不下了。
只是她想以“男女授受不亲”为借口将小一掰回来,却被少言出手阻了,道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易尘睡觉,甚至连电视都被关了。
剑尊满心不爽,明明之前靠着性别的便利从道主那边掰回了一局,怎么在小一家里住下的第一个晚上,小一还是睡在道主的身边了?
阴朔才不相信什么缘分天成,她坚信这其中一定是少言在捣鬼。
易尘揉着眼睛跑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直到人清醒了,易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有些恍然回过神来。
她并不清楚,应该如何与少言相处。
隔着网络,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但现实中的“小一”,却苦恼地戴着一张自己都撕不下来的面具。
——如果能毫无顾忌地坦诚相待,该有多好?
易尘躲进厨房里去准备早餐了,昨天忙活了一天,今早没看见人,想是去布置自己的房间或是入定去了,易尘也不好过多打扰。
客厅这个范围里只剩下易尘和少言两人,少言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易尘端着早餐出来时下意识喊了一声“吃饭了”。
少言偏头望来时,隔着早茶氤氲的雾气,易尘竟觉得有种莫名的张力在空中蔓延,像是无形的暧昧缠绵不去一般,固执地想要为不染凡尘的道主染上一丝红尘的烟火气。这场景与道主是这样的格格不入,让易尘几乎有种近乎亵渎般的错觉。
易尘手一抖,刀叉与餐碟顿时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失序的心跳。
“小一。”易尘有些心慌地收拾着碗碟时,那熟悉而又清圣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为何怕我?”
到底还是藏不住心绪,易尘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来,却只对上少言那双过于有压迫力的眼眸,他神情淡漠地站在她的面前,明明穿着现代的服饰,身姿却修长清逸宛如玉树,就像她心中那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如岳临渊般孤绝。
易尘并不知道,这个仿佛天崩地裂都无法动摇分毫的仙尊,心已经乱了。
少言也不知晓为何要将这句话问出口,但是他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放在心上珍而重之的瑰宝,居然会畏惧于他。
他惯来擅于隐藏心绪,但是在这样难解的压抑之下,他依旧还是选择将这份深藏的忧扰宣之于口。
“欸?”易尘冷不丁地被打了一个直球,没料到少言坦率至此,一时有些无措,“不、不是,我并不是害怕少言,我只是……”
“只是什么?”少言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淡得让易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句质问,“我想知道。”
——少言说了“我想”。
易尘微微一怔,她忽而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承诺,想起少言对她的无话不说,因为想起了这些,过往的熟悉感也涌上心头,冲散了无措。
易尘忍不住莞尔,她终于找回了往日的从容,拉着少言在餐桌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不是害怕。”在少言平静的注视下,易尘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将自己和时千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说给少言知晓。
少言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他听着易尘将他们相遇相知的一切过往娓娓道来,始终喜怒不形于色。
“所以,你认为,我们是不存在的。”听罢了易尘的描述,少言却抓住了话语中的重点,问得易尘微微一愣。
“也不是。”易尘仔细回想自己的心态,不管是许诺还是论道,她都投注了十二分的真情,从无敷衍之心,“我时常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假,但是与你们谈天说地时,我是真的把你们当成朋友的,有的时候我也会想,你们或许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我触碰不到的世界。”
易尘微笑,眼底藏着细碎的光:“但是希望越大往往失望也越大,所以我总是不敢想,不敢信,一面固执己见,一面自我否决。”
“我并不害怕少言,我只是……”易尘斟酌着语句,思考着如何正确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我只是……”
“只是心里藏了两个少言,一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至交好友,另一个是……”
——另一个是她深藏在心底深处,珍爱却不敢强求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