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熄拧起眉头提着东西进来，发现谢衍脊背站得又直又挺，宛若松柏，由于他的姿势处于背对着，闻熄暂且瞧不到他分毫情绪。
只能看见他的手掌依旧保持着握着的动作，地面上恍然砸着一个破成鸡零狗碎的玻璃杯，水在地上泼了一大片，白色瓷砖上亮到反光。
闻熄放下手里的外卖，“这是怎么——”一回事。
“哥。”
闻熄到后来都无法想象，亦或是用言语来形容这声再简单不过的称呼。
那是自己一贯听到且熟悉的声音，仅此一声，闻熄便热泪盈眶，眼圈周遭带着丢脸的红色，久久不褪，闻熄被钉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有一丝动静。
“什、什么？”闻熄结巴开口，生怕自己听到的只不过是错觉。
“什么什么啊。”闻夏一把掀开身上的薄毯，“这个东西盖在我身上热死了。”
他半坐起身，漂亮的眉尖蹙得高高的，“消毒水的气味好难闻，我要回家。”
闻熄胸腔起伏不定，一把上前将动静不断的闻夏给摁住，近乎是泣着声，牙关开合在颤抖，“闻夏？”
闻夏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从病床上爬起来，语气软糯，“你到底怎么了吗？”
闻熄没再管身侧的谢衍究竟是如何神态，怎样的情绪，失而复得所涌现的幸福感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汹涌冲破了。
不过他很快地就清醒过来，喜悦洋溢的那张脸上倏地僵硬起来，扬起的弧度在唇角扁平下来，他问出了谢衍闷在心底不敢宣出于口的话，“那···温然呢？”
闻夏眉头纠结在一起，他颓唐地坐在床上，动作神态如同撒着娇的小孩，因为不懂所以他语气略闷：“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闻熄心里咯噔一声，甚至没敢再去侧头观摩谢衍的难堪成什么样的脸色，即使是背影，也能察觉到他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闷声响，于是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哥。”闻夏开口了，他按了按瘪在一块的肚子，说：“我好饿。”
闻熄从怔愣的状态下迅疾反应过来，拿起枸杞鸡丝肉粥放在闻夏右边的桌子上，“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说起这个，闻夏努着嘴唇显得万分沮丧，闻熄一见就心软了，“好了好了，先不问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乖哈。”
闻夏伸手抹了一下眼睛，红通通的，他掀开外卖的透明盖子，还没拿起小勺子，先闻了闻就说：“哥，我不吃这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闻夏挑食比谁都严重，不怎么爱吃家禽类，跟别提这种肉丝。
“我要吃裹着蟹肉和虾仁的，我不吃这个。”
闻熄还没说话。
谢衍半垂着眼眸，用一种旁人难以看懂的晦涩眼神，牢牢凝视眼前的人半晌，最终咳了一声，哑着嗓子喃喃道：“温然是不会吃蟹肉的。”
好像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什么样的刀子，谁递过来的刀子，在恰如其分的时间内插进来，才会最疼。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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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咪
秋夜，气温降温许多，与夏季的闷热大相径庭，居然夹杂着些许一夜入冬的冷意。
谢衍坐在中岛台前的高脚凳上，瓷白色的长桌面前躺着横七竖八的酒瓶，种类很杂，上至年代久远醇厚的红酒，下至随手一捏瓶身便空瘪的啤酒瓶，中间还掺杂着度数浓烈的白酒。
状况惨烈地在面前一一立着，各种酒液的混杂在一个玻璃酒杯里，形成一种奇特稍显浑浊的颜色，杂酒比单一的酒类更加容易醉人，谢衍的眼睑下方已经泛起一层薄薄的红，眼神往下垂视着专注一个方向，如果细看才会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昏散，迷离得没有焦距。
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唯独鼻息间沾染上丝缕般的酒气。
手机铃声奏响，谢衍眯起眼睛打量，发现无关紧要后沉闷地收回目光，混杂着一身浓郁的酒气倒床就睡。
头痛欲裂，即便喝下过量的酒，身体沉得厉害，思维却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冷到极点的冰水，愈加清明。
他想起医院时，那会儿青年刚醒来，眼皮轻睁，明净琉璃般的眼珠子望着他，单单是一个眼神，就与往常毫不相同。
而不久前，温然才来到他面前，对他说完话，告诉他：“我要走啦。”
双手朝他挥了挥，意图再见。
谢衍身躯宛若枯死的木头般僵硬，没有生机，只剩下坚硬的躯干和外壳。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跟自己好好地且郑重地道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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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生活浑浑噩噩，即便睡不着觉倒也不至于昼夜颠倒，常常凌晨四五点才能勉强睡着，一两个小时过后便醒来正常处理事务。这种紊乱的生物钟并不致命，却严重地影响他的饮食和身体，谢衍逐渐变得厌食起来，并且缓慢从生理性厌食从而转换成精神性厌食，从一开始的食不下咽导致后来即便是吃进去一些也会反胃呕吐。
江予时常在周末过来给他吊营养液，并且跟在澳洲读书的师兄联系，国外对于厌食症病况的治疗更加系统全面，当然在某种意义上价格也极其昂贵。
傅尧消沉大半个月后，来找谢衍时发现他哥脸颊削瘦大半，如同两片病态的雪花般贴着，极其单薄。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晦涩，镇定，倘若傅尧没有注意到谢衍手背上扎入的留置针，他肯定会以为谢衍如同没事人一样。
“哥。”傅尧哑着嗓子，声音从喉咙里低低地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