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渐变得平静，心里却犹如溺水般的挣扎，纠结，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声说：“温然，你走吧。”
“这次是我心甘情愿的。”他嘴上风轻云淡地说着，心里的苦涩仿佛被人一同踹翻直直往上涌。
温然冷静地望着他，眼角因为谢衍先前的举动而泛红，晕着一抹极其勾人且冷清的春色。
他没吭声，在等着谢衍的后话。
对方长吁一口气，以前自始至终高贵睨人的脑袋垂丧着，谢衍想装作释然一般笑笑，可是发现自己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音调说：“别再愧疚了。”
温然没有立刻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端着一双眼很安静地注视谢衍，将谢衍七上八下的心脏撩动得砰砰跳。
就当谢衍以为事情是否会有转圜余地时，便听到温然说了一个字：“好。”
次日，谢衍在书房里呆坐了一整天，周泽下午过来给他照常输营养液时顺便问了一句：“他人呢？”
虽然没提名提姓，但是谢衍也知道他说的谁，身体被钝刀重重地磨过，疼得他牙齿都咬紧，“他走了。”
“走了？”周泽提高了声量。
“我让他走的。”
周泽眯起眼睛看他，胆子今天意外的大，居然还顺手探了一下谢衍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谢衍不愿和他再提起此事，让周泽给他输完液后就利索地走。
明天本该是手术的日期，可是他现在突然觉得也没有这么重要便打算延期进行，一托便拖到年前。
家里没什么人看起来十分冷清，更别提还身在海外的谢鹤年，但是阿姨还是照着热闹的氛围准备起了春联和红灯，打算张灯结彩除去晦气。
不过谢衍向来不爱这种年味，基本上交给阿姨处理后，自己反倒是缩在房间里一整天不怎么出来。
阿姨过来敲门时，谢衍更是连门都不开，只在轮椅上裹了一层薄毯，透过房间里的露台望着昨夜下过雪的天，灰蒙蒙的，天地间连成一片纸糊的白。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敲响，谢衍还没来得及出声，门把被拧动就这么闯了进来。
青年冷静地站在不远处，模样和神态并未和前几天有丝毫变化，很是平和。
只是在安静的房间内，对他开口说：“不全是愧疚。”
那人告诉他：“也许还有点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换视角写。
感谢大家支持，啾咪
谢衍年后的手术做的很成功，除去最开始的一天会有稍微的排斥反应，另外完好无损的半张脸上更是起了细小的红疹，当时也让主治医师大惊失色了一番。
其实移植手术出现排斥反应是相当正常不过的，但是奈何这人来头太大，院长都三申五令嘱咐他再三小心，顿时将他折腾得头大，折磨得手术前夕夜不能寐。
没成想手术当天提心吊胆的，就连手术结束后也是备加谨慎小心，值班的护士更是半个小时过来检查一趟，弄得众人都不免人心惶惶。
护士刚做完血压监测，拿起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收起量血压计，一板一眼说：“血压95至120，属于正常范围，很好。”紧接着护士又做起其他检查。
“他每天都这么麻烦？”周泽本着探望一下雇主的原则来医院看看谢衍，结果在两个小时之内眼睁睁地看护士进出五六趟，“这得多精贵啊。”
温然轻嗯一声回应他，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哪一句话。
很快周泽就把这件事甩在头后，反而问起令他好奇的事来，他嘴角挑着几分乐呵道：“我当时还真的以为你走了。”他声音很小，病床上的谢衍正在应付着护士，想管也根本没空管到这儿。
“没。”温然在玩手机的百忙之闲中搪塞他一句，他错将手里最后的炸弹丢出去，气得与他一同的农民工开始用烂番茄砸他，失败已成定局，温然闷不做声地将手机收起来，抬起那双清浅的眼朝谢衍望去。
那人浑身透着冷神态不耐地睨着护士，可簌然又注意到温然的视线后在下一秒变得温柔，眼眸里夹带的戾气瞬间犹如并未出现过一样，朝他笑了笑。
温然收回不经意间探去的视线，没想到被周泽抓了个正着，周泽被谢衍酸得牙齿跟吃了几百颗柠檬似的，一边不停地在温然耳边吐槽：“我也算照顾他了大多年了吧，平常给我甩脸色也就算了，给我一个笑脸都奉欠，你看看，现在呢，看你一眼笑得跟朵烂花似的。”
此时“一朵烂花”正在朝温然招手，“温然，你过来。”
谢衍将护士应付完，拿起桌上果盘的香橙，“我给你剥个橙子吃，补充一下维生素。”
温然对水果相对而言比较挑，比较涩的苹果不吃，容易脏手的芒果不吃，太酸的草莓不吃，这样那样的都不吃，平时就少了很多补充天然维生素的机会。
温然也没拒绝，冷淡地走过来坐在谢衍的床边上，一瓣清甜的橘子就抵在他嘴唇边，温然张开唇将果肉咽了下去。
为什么还回来了？
温然望着正在仔细给他撕掉橙子上面的白色筋络的谢衍，想起不久前谢衍也问过同样的话，“为什么还回来了？”
“想来就来了。”话说得十分简单，仿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就是这一句再简洁不过的话，将谢衍的心戳得淌出热流来，他眼眶泛起了水光但是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没有流下来，他双手捂着眼睛，喃喃道：“我知道····你没有原谅我。”
“嗯。”温然给了他回答，他一直都没有原谅，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放下，但是归根结底，放不下的深处除了这些，剥去表面的沉浮，剩下的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