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黎煦垂眸掩下眸底的情绪,把屏幕上付星燃那份案例关掉:“是之前我还在精神病院里的一个患者。”
“也是这个症状较为明显的边缘性人格障碍?”
“嗯。”苏黎煦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口,他看向何试:“四年前我从医院辞职离开,却让他误会我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他而拒绝治疗他。前段时间很偶然跟他相遇,他的表现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比如?”
“他变化很大我几乎没有认出来,但是我却能够在学校里经常碰见他,每次见到我他会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后来他才主动告诉我他是谁。我在认出他是谁之后,他对我表现出十分依赖且不安。也有好几次在很稳定的心情下问我为什么离开他,下一秒又能恢复正常情绪。所以他越是热情,我越觉得不对。”
何试原本较为休闲的坐姿因这个问题稍稍坐正,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苏黎煦心想这还是你的学生,但出于职业道德,就算是曾经的患者他也不能说是谁:
“嗯。”
“他为什么会误会是你拒绝治疗他?”何试捕捉到关键字眼。
“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
“那他父亲说明情况了吗?”
“没有。”
何试表情沉了沉,他看着苏黎煦:“苏黎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很危险。四年过去了,你不清楚这个孩子是否接受了治疗,治疗到什么程度。”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对你所表现的依赖和不安,正是因为过去“你的拒绝”给他造成了刺激,他迫切需要从你这里得到回答。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他会想方设法从你身上得到,这样你就会很危险。”
苏黎煦自然清楚,却也困惑:“我很清楚边缘型人格障碍很难克服和治愈,而他却能够很好管理自己的情绪,我以为他一直持续接受着辩证行为疗法。”
“以为?”
苏黎煦摇头:“实际上并没有。”
“那当时你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对你是什么态度?跟现在对你的态度有什么不同吗?”
苏黎煦思索几秒:“因为没有规则更粘人了。”
付星燃现在对他的依赖感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四年而消减,反而一如既往的待他热情而又患得患失,而且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仿佛对于付星燃来说,四年前他父亲的说辞对于他离开的说辞并没有刺激到他,但实际上不可能。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觉得有些棘手,现在他的身份于付星燃而言不再医生,而是老师,或者亲密一些的可以说是哥哥。
他们之间没有了治疗规则,比医生更加容易靠近的关系让付星燃对他更加的热情,也能够真切的感觉到,付星燃对他存在着目的性。
这样的目的性让他觉得微妙。
难道付星燃是想报复他吗?
“黎煦,边缘型人格障碍他们的世界是黑白颠倒,要跟他们谈论理智与是非很困难,因为本身他们就对自己的存在不断在动摇,就是这样的动摇让他们对人际关系维持得十分不稳定。所以不论四年前生了什么,也许根本也不是你的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是这么认为你的,他想做什么必然是跟随他这么认为去生的。”
何试身体靠前,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他认真看着苏黎煦:“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你不能把他当成黎阳。黎煦,你们已经结束医患关系四年,你也已经完成了你该做的,所以你不需要把不是你的责任揽在身上。”
像是被戳中心事那般,苏黎煦把转椅转向一侧的窗户,靠坐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咨询室里安静了一会。
窗外属于秋日温暖的光线投入室内,落在身穿雪白毛衣的男人身上,温柔的勾勒着他隽美的侧脸轮廓,薄唇微抿,像是倔强着什么,但更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作对。
何试的视线落在苏黎煦抿着的唇上,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眸底略过懊恼:“生气了?”
苏黎阳这个名字就像是苏黎煦心里的刺,拔也拔不掉,动一下,就往心里又刺深几分。
“没,你说的没错。”苏黎煦望着窗外那颗几乎快探到窗边的参天大树:“我不应该因为失去黎阳就认为每个边缘型人格障碍我都能治好,心理学上没有这样的肯定,我也不能这样肯定。”
他只是觉得失去苏黎阳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想再让自己接手过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患者陷入情绪迷途中,最后失去自我,选择抛弃这个世界。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没有权利去诊断他,但如果他愿意找我倾诉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听他倾诉。如果他心里对我有怨恨,那我也希望他可以说出来而不是忍着。”
说完苏黎煦就感觉何试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
何试无奈笑出声,他看着苏黎煦:“你啊,理智的时候很理智,心软的时候就真的是软得一塌糊涂。”
苏黎煦似乎听出何试语气里对自己的评价:“你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夸你呢。”何试笑出声,他挑了挑眉:“能跟这么温柔的苏老师共事我何某可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