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我直接往门洞里一钻,跑进里面的走廊去了。
书架后面藏着暗门,藏着密道——我相信图书馆里有秘密了!
在馆员赶来之前,我一头钻进门洞里,撒腿就跑,连奈特都抓不住我。这条走廊又狭窄又曲折,又昏暗,但我一点都不怕,我激动得每一步都要跳起来,心脏几乎鼓成气球,就要带着我飞上天去了!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是奈特。我刚回头看他,他一伸手就把我拉住,差点让我摔倒。
“快回去,”奈特扶住我,“这里不能进来!”
他的神情紧张极了,仿佛这里不是走廊,而是一座陡峭的山崖,他一松手我就要掉到山谷里去。虽然我也知道这件事不对,但现在让我走,我也做不到——我隐约觉得,如果这一次放弃了,还不一定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弄清空心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我说,“那个人没追上来,他还没发现我们,等他来找我们了,我马上就走——我会跟他说,是我非要进来的,你只是没把我拦住,他要骂只骂我好了。”
奈特皱起眉头:“你一定要去里面看看吗?”
我点头:“一定要。”
我才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旁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我转头一看,一扇木门晃晃悠悠地打开了。
奇怪,那里刚才有门吗?
我马上甩开奈特的手,走到门前,朝里面张望。措不及防,明亮的光线如刀片般从门里刺来。我顿时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视野恢复了,我也看清了门后的房间。
——天啊,里面居然有一条龙!
我的呼吸几乎都停了一瞬。我又使劲揉揉眼睛,这才辨认清楚,盘踞在我眼前的不是什么龙,而是一列长长的,望不到头的,用金属链子互相连接的书架。
是书架。
从天花板到地上,从门口到窗边,这些又高又大的书架像从地上长出来似的,挨挨挤挤,密密麻麻,春天雨后的竹林子都没这么热闹。手臂粗细的链条把它们一座挨着一座连接起来,像被串在一起的高高的城门。这个房间大得无边无际,但书架实在太多了,像清水浸润海绵一样挤满所有角落。在我能望见的范围内,几乎没有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走过的空间。靠近门口的书架还能排得整齐一些,给人留出不多的活动范围;而越是远离大门,那些书架越是胡乱地交叠在一起,歪斜,翻倒,远远望去,就像一盒被推倒抹乱的积木,又像喷火龙弯曲缠绕的尾巴。如果想拿到架子最上面的书,恐怕要像爬山一样攀着层板爬上去才行。偏偏每座书架还都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吐。我粗粗一看,那个女仙家里所有的书加起来,恐怕也没这儿一座书架上的书多。
我站在门口看得发愣,奈特又说了一句什么,我才回过神来:这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甚至没有一面空余的墙壁,整个房间几乎全被书架填满——那光线是从哪里来的?我抬头一望,立刻找到了答案:这里的整块天花板都是玻璃的,阳光被积雪反射后从头顶落下,比一百盏油灯都亮。
这里到底是哪儿?从外面看,图书馆只是栋小房子,还放得下这么长的走廊,这么大的房间?
“这可能是书库,”奈特说,“是图书馆放藏书的地方。”
书库?就是说,那个女仙口中“全世界的书本和知识”都在这里?
我立刻回头去看我们来时的方向——那扇暗门早就不见了,不知是消失了,还是被七拐八拐的走廊绕到了后面。四周很安静,除了我们再没有第三人的声音,也许那个馆员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溜进来。
我马上走进房间,从身边最近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来看。架子上的书大多是精装的,很旧,但不脏,书本上有很多手印,却没有一粒灰尘,和外面大厅里的书正好相反。但上面的字复杂极了,扭来扭去,像一堆线头,我连书名都不能读全。我想里面应该会有些插图吧,于是把书翻开,不料里面的字更多,更密,更扭来扭去,还有用各种颜色各种粗细的笔涂写的痕迹。我耳边“嗡”的一声,那些字像苍蝇似的黑压压涌进我脑子里来了。
这就是大人看的书吗?为什么我一个字都认不出来?我坐在高高的书架上,像落进半夜呜咽的冷风里,心头阴嗖嗖地发凉。早知道,就该让伊摩多教我认识几个字,总不能一辈子只看图画书吧,我懊恼无比。
刚要把书合上,我的眼底突然有光芒闪动。我愣了一下,只见半开半合的书页间透射出浅浅的蓝光,仿佛跃动的水面。我又把书翻开,瞬间,明媚的浅蓝色光华从书页上喷涌而出,整个房间像被水波充满了。书架化作沉落水底的岩石,我像站在水下的沙地上,头顶的日光透过水面柔软地落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光点如星子般在我眼前闪烁。我伸手想抓住一片,但只抓到空气。我想了想,把书合上。顿时,蓝色的水光消失了,我又站在高耸林立的书架间了。
我花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书放回到架子上,又拿起另一本。这一次从书中绽开的是温柔的绿光,像春日的原野,四周遍布一点点一块块的红色粉色紫色的小小光圈,仿佛草地上漫洒的花朵,几乎还能感受到带着清香的风吹拂在脸上。我看得入了迷。虽然这些只是模糊的色块和光斑,并不能看出具体的轮廓,也已经漂亮得惊人。我想,要是我能看懂文字,一定能看清它们原本的样貌——好想看!我要识字,我要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