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银铃以马车驮着狄诚与狄文进的尸体回到了落雁谷,将他们安葬于慕含秋等人的坟茔边。她看着纸钱的灰烬在风中肆意飞扬,晚风萧瑟,吹动她暗红色的罗裙,如即将凋零的花。
许久,她才开口道:“萧然,我们从明珠山庄开始相识,到现在,好像走过了一个轮回。”
萧然站在她身后,她这次回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安静地让他心寒。
他略微上前了一步,道:“银铃,只要去一次无痕堡,整件事情就能彻底解决。”他顿了顿,看着她的背影,又道,“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我带你走吗?这一次,若能全身而退,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
慕银铃低着头,脚下纸钱还在无力地燃烧。她忽然笑了笑:“可是,现在我已不知道,以后我们即便在一起,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过一辈子?生了那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人,我和你,真的能无忧无虑隐居山林吗?”
萧然心头沉郁,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才拉过她的冰凉的手,道:“银铃,跟我一起去拜祭一下父亲吧……”
银铃看了看他,默默跟着他来到那幽潭之前。两人依照上次的途径入水下潜,沿着石阶找到墓穴入口,推开石板,进到了段少钦的墓室中。
墓室内备有长明灯与火种,萧然在银铃身前燃起火堆,让已经浑身是水的她有了点暖意。
他则独自走到石棺前,注视着上面刻着的那诗,慢慢地屈膝跪下。寂静中,只能听见火苗的爆裂声,以及墓室外隐隐波动的水声。银铃看着他的侧影,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定是让他内心沉重,不由得俯□子,轻轻拥住他的双肩,想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温暖传给他。
他反手握着她手腕,将她的手贴上自己微冷的脸,低声道:“银铃,我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从小,我就一个人在暮云峰竹林生活,除了小茉会来看我,就再也没什么人与我接近。成年后,也不过是多了一些杀人的事情,别无其他。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是答不上
来……我也不会说很多话,来让你安心。或者,我自己就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我是真想给你一世安稳,让你不再伤心……”
他的语声越来越低,渐渐带着哽咽,银铃眼里弥漫了泪光,抱着他道:“萧然,萧然,你不要再说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怎样的性格,从不曾埋怨过这一点……”
他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微笑,侧过身子,将她揽入怀里,抚过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道:“等我回来。”银铃才要开口,却觉颈后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萧然紧紧抱着她,许久,才把她轻轻放在石棺前,起身离去。
黄昏时分,萧然一个人跨上马背,负着魄雪,朝着入蜀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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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已经远离了湘西的江面之上,一艘画船正如离弦之箭般驶向蜀中。
江风涤荡,一袭青衫的百里针坐于船头,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绮,幻化成七色斑斓的光影,落了他一身。他听得足音响起,一回头,便见素衣双髻的萧茉站在身后。
她的脸色还是苍白,一双本似琉璃珠一般的眸子里,带着失落与迷惘。
百里针朝她伸出手,道:“小茉儿,过来陪我坐一会。”
萧茉触及他的指尖,虽还是比常人寒冷,却好像比之以前要温暖了许多。她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在他身边坐下,双足垂在船舷,雪白的长裙在江水之上翻卷不止。
“前辈,你为什么会来天籁山?”她望着远方道。
百里针笑了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久等你不来,我很是无聊,只好亲自出山找你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关注我们天籁山与无痕堡的局势?”她转过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白皙的脸。
“哎呀,怎么许久不见,你变得聪明起来?”他忍着笑意,眼睛里满是赞许。
“可是,可是你不是不能离开西岭雪山的吗?”她不无忧虑地道。
百里针怔了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啊?”
萧茉扬眉瞠目:“难道全是骗我的?”
百里针眼里荡漾着笑意,道:“小茉,不要生气。虽然你哭起来也好看,但我还是喜欢看你笑。”
萧茉还想追问,他却拉着她的手,指向远处,欢声道:“你看。”
萧茉眺望远处,只见江水浩渺无边,滚滚波浪奔腾不息地朝前涌动,那一轮夕阳已渐渐与水面平齐,斜晖脉脉,在江面上洒遍金红,耀出了千般柔情。
“这样的美景,是我从未见过的。”百里针屏息看着,许久才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有的事情,明知没有结果,但是那追寻的过程中,
蕴含着无尽的快乐,就是自己一生的珍藏。对于我而言,能离开那雪山,来到平常人生活的世间,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会了。”
萧茉低下眼帘,看着他稍显苍白的手背,道:“前辈,‘冰域三千’真的那么阴寒吗?”
百里针目光渺远,望着江流,道:“那是自然,只有秉性纯阴的女子才能驾驭。”
“那你……”萧茉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想问我到底是男还是女吧?”百里针扬起秀气的双眉,微微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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