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珩万起眼睛微笑,也不理会他的态度,自顾自继续道:“至于草原王……”他的手指放在木栏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拖长了音调道:“可以,大央不仅会册封你为草原雄主,还会出兵助你平定整个草原,这份差事,卫国公和他的后人会很乐意领下来。”
那日松没说话。
秦致珩也不催他,唤人来上了一盘蜜渍梅子,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掂着吃了,一口梅子一口酒,很是自得其乐。
那日松将被子放回桌面上,瘦削的面颊丰盈了许多,终于将先前的病态一扫而空,让他在沉思的时候,眉宇间可以显出王者的英气。
秦致珩抬起眼睛打量这个久未谋面的朋友,觉这么长久的分别,他并没有陌生,甚至变得……更加贴合自己印象中的他。
那个草原王储。
于是秦致珩张口唤道:“那日松。”
那日松茫然地看他:“什么?”
秦致珩笑了笑,终于问了一句本该在初见时便问出来的话:“别来无恙?”
那日松怔了一下,忽然松开眉心,展颜微笑了起来,也伸手掂了一个梅子送入口中:“无恙。”
秦致珩道:“娜仁托娅还好吗?”
那日松点了点头:“很好。”
秦致珩亲手为他斟酒,道:“辛苦你。”
那日松道:“彼此。”
“你回去吧,”两人又碰了一杯之后,秦致珩身子一斜,倚在水亭的木栏上,惬意地长舒了口气:“我会在两天后设国宴欢迎你,七日后为你举行封王大典。”
那日松点了一下头,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离开水亭。秦致珩目送他走完水上长长的折廊,看着他顿住脚步,折身过来,高声道:“我为你带了草原上的马奶酒。”
秦致珩也高声回复他:“多谢,酒呢?”
那日松一摊手:“在驿馆。”
秦致珩道:“为什么没有带过来?”
那日松笑了起来,在身上一示意:“我穿这身衣服,不适合带一个酒囊,太格格不入了。”
秦致珩哈哈大笑,道:“那下次吧。”
那日松点了一下头:“好,下次,我告辞了。”
“再会。”
草原可汗终究没有将大央的公主带回草原,长安人民划分成李劭卿派和那日松派,吵吵了一个月,最终以昭平侯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那日松离开长安的那一天,秦致珩颁下了圣旨,将文誉公主和昭平侯的婚期定在了三个月之后,国丧期满的十月小阳春。
终于尘埃落定放下一件心事的昭平侯喜气洋洋地接了旨,若不是苦于国丧期内,必然要大开筵席,广邀宾客,恨不得通知全天下他要娶媳妇,如今丧期之内,只好去找他的老战友们喝喝茶,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
杭子茂正和兵部尚书周维岳讨论军队上的问题,老远便看到红光满面地李劭卿蹦跶着过来,娘家表亲大舅子立刻换上一副高冷的表情,以求清晰划开娘家和婆家的界限,看见李劭卿进来,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劭卿丝毫不计较他做作的高姿态,自己搬了个凳子往他俩中间一坐,嬉皮笑脸地问:“你俩干啥呢?”
杭子茂又哼了一声,不搭理他,周维岳好心好意地回答:“讨论公事。”
“哦,讨论公事啊,”李劭卿顾不上关心讨论的是个甚公事,只道:“我有一件私事要告诉你们,是件大喜事。”
杭子茂拖着长腔故意道:“怎么,你妹妹终于肯回家了?”
李劭卿双手摇的酷似风中荷叶:“不是,那算什么喜事,我告诉你们吧,老子要成婚了!”
周维岳配合地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紧接着喜上眉梢道:“那可真是件大好事,恭喜恭喜啊。”
李劭卿对他拱了拱手:“同喜同喜。”又对杭子茂拱了拱手,用罕见的谦虚语气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舅哥,还请多多照顾。”
杭子茂一扭头:“真是辛苦我家九娘,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周维岳噗一声笑了出来,道:“真正辛苦的是那位草原可汗才对,声势浩大地过来,结果无功而返了。”
李劭卿心情更好地哈哈大笑:“活该!让他试图染指我媳妇儿。”
但其实此时此刻,草原可汗的心情也十分地好,他已经出了长安城,走在返回铁勒的路上,笑眯眯地对面前人道:“等你到了草原,我就带你去打猎,弯弓射大雕,还能带你去看我们草原上的海子,晚上有星辰的时候,海子就像天空一样漂亮。”
那人一身草原打扮,同样笑弯了眉眼:“你胆子也真正的大,你就不怕帮了我这个忙,回头遭他记恨么?”
那日松哈哈大笑:“虽然不能真的将你带回草原,但能同行这一路,也算是圆了我带你离开长安的梦想。更何况所有能给他添堵的事情,我都十分乐意做,并且从来不计后果。”
他说着,忽然生出了几分兴致,笑着对对面人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猜他多久会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