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与道长坐而论道,见太子一行过来,笑容满面地招手:“致珩、九娘,来,见过长清真人。”
九公主跟在太子身后,一同向长清子欠身致礼,长清子以礼还之,开口道:“二位不必多礼,能在此间相遇,是你我的缘分。”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渺渺如仙乐,又如高山之水,自云间潺潺而下。
九公主下意识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便往他脸上看了过去,一眼便被他容光震慑。那人样貌生的不凡,压根无法用凡世的美丑来形容,色漆黑光亮,额头方正开阔,一双凤目狭长,光华暗蕴,唇上隐隐含笑。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三缕长须垂在灰色道袍上,尾端被他一指捏住。只静静地站着,身侧便仿佛有难以言说的气韵缭绕,与背后富丽堂皇的背景仿佛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分外和谐。
她定了定神,听见太子问他:“尚未请教道长仙号。”
长清子道:“俗家姓翟,先师赐道名世平,号长清子。”
太子又对他执礼:“原来是全真龙门的道长。”
长清子轻声一笑:“殿下博闻。”
皇帝道:“致珩,朕特意将你叫来,是想让你多跟随长清子学习经典,道长虽出身道门,却兼通儒释两途,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实为第一人也。”
他虽然是皇帝,可言语之间却对长清子颇为恭敬,而长清子却并无诚惶诚恐之态,仿佛他理应受此礼遇一般,只向他摆了摆手,轻飘飘道了一句:“陛下言过了。”
太子轻轻颔,道:“还望道长不吝指点。”
皇帝又道:“长清真人有通天之术,能知未来,朕得真人,实乃天降祥瑞,万世洪福。”
长清子捋着长须道:“何必如此言重,陛下命中有这个缘分罢了,蔺大人做了您的先使,贫道也不过是个接引人。”
皇帝龙颜大悦,连声道:“真人说的对。”又对伺候在门前的吴卫吩咐:“你去传旨,赏赐蔺既明绸缎百匹,黄金百两,灵芝、人参各五十颗,擢升礼部侍郎,专职道事。”
九公主有些吃惊,蔺既明先前不过是一届小小刑部主事,一下就升为四品礼部侍郎,简直是一飞冲天,看来这位长清真人在皇帝心中,地位着实非同小可,忍不住道:“父皇,蔺大人虽有功,却不至如此封赏……”
“九娘,”皇帝打断她,语气有些不悦:“蔺既明为朕找到长清真人,便是最大的功绩,只封一个礼部侍郎,朕还觉得于心有愧。”
九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张了张嘴,长清子便目光一转,投在她身上,九公主下意识地与他对视一眼,只见那双眼睛中猛然精光暴涨,那一眼好像透过眼睛看到她心里去,将她所有的想法都看透了一样,她悚然一惊,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而那长清子却又敛下了眼皮,看了皇帝一眼,又复看她:“这位便是文誉公主了,贫道于民间便常听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九公主稳了稳心神,又去看他的眼睛,然而这次看到的却是一双隐含笑意的凤目,十分温和,方才那一眼,似乎是她错眼的一个幻觉。
她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道长谬赞了。”
长清子向她处走近了两步,微微蹙起眉,用研判的目光看了九公主疑惑,忽而道:“只是好事多磨,公主殿下的终身大事,仿佛颇多波折。”
九公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子,抬手在心口按了一下:“道长所言非虚。”
长清子又看了她一会,忽然对皇帝道:“公主殿下命中注定不会远嫁,陛下若有这个心思,还是打消了吧。”
皇帝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太子惊奇地看了长清子一眼,九公主惊奇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对长清子道:“真人还请明言。”
长清子又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天意如此,强求无益,陛下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皇帝表情凝重,兀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肃然道:“多谢真人。”
太子与九公主见到皇帝这副反应,都有些惊讶,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知真人在入宫前,居于哪处仙观?”
长清子又把目光转向他,语气坦然:“顶戴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殿下若一定要以观命名,那便叫做……山间观吧。”
居然是没有入道观,独自修行的乾道。太子脸上疑色更浓,又问:“方才父皇言真人有通天之能,不知本宫是否有缘一见?”
皇帝因为太子对长清子的态度有些不悦,低声叱道:“致珩,如何对真人不敬。”
长清子摆手制止了皇帝,笑吟吟地看向太子,道:“殿下有福,三日之内,定传喜讯。”
太子一怔,与长清子目光相交,长清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两年之内,必有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