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剑从男人的皮肉里缓缓□□,用手死死摁住不断涌血的伤口。地牢里散射出治愈魔法的光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艾瑞克斯坑着头低声抽泣,他嘴里念叨着疑问,却始终无法将自己想要提出的疑问完整地表达出来。
他跪倒在这具残破的身体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清男人的长相,和老管家所说的一样,他们的脸其实有着很多相像的地方,虽然很容易给人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感触,但只要站在一块儿就没人能否认他们相连的血脉。
“希恩卡贝德……”玛尔斯喃喃念着这个不算熟悉的名字,在努力的回想后,脑中终于隐约浮现出一道拄着手杖戴着面具的古怪身影。他的脸色不由变得怪异阴晦起来。
淡绿的光在昏暗的地牢里一闪一灭,不知持续了多久。
“我命令你停下,艾瑞克斯。”玛尔斯控制情绪开口,然而艾瑞克斯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行为。
玛尔斯皱着眉抬起手,准备示意外面的士兵将艾瑞克斯强行带走,然而拉斐尔再一次阻止了他。
“不需要,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拉斐尔轻声说,“现在派人过去,也许会造成伤害。”
玛尔斯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心里复杂的怪异感让他选择暂时保持了沉默。
时间悄然过去,治愈的光亮闪烁地愈来愈缓慢,而艾瑞克斯脸色也愈来愈惨白。
“为什么救不回来……”因为极其频繁的施展治愈魔法,艾瑞克斯僵直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地哆嗦。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令人绝望的情况,如果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密闭的容器,那男人的身体就像被什么戳成了筛子,无论他往其中注入多少生命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根本救不活男人,甚至都无法让对方睁开眼睛,只能勉强延缓对方真正死亡的时间。
暗绿色的光最后一次在地牢中闪烁。当现自己再也施展不出一次魔法后,他紧紧抱住地上赤|裸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无声地痛哭起来。
拉斐尔说得没有错,艾瑞克斯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很快就累到昏厥不醒。他自己本就是刚从死亡边缘捡回的命,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男人既定的悲剧命运。他只能无用地挣扎,就像男人永远也不能开口回答他心中的疑问一样,他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送他回去休息。”拉斐尔走过去,将昏迷的艾瑞克斯扶起,交给了站在阴影下的两名【神眷者】。
“不行,他们或许是共犯。”玛尔斯冷声说。
“艾瑞克斯险些被希恩卡贝德枪|杀,是我把他救了回来。”拉斐尔平静地说,“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他是教廷的圣子,不是反叛的罪人。”
“拉斐尔,我才是陛下。”对于拉斐尔几次的辩驳,玛尔斯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
“陛下,如果不是教廷,您再无睁眼的机会。”然而他的话语无法给予拉斐尔任何的威胁,“艾瑞克斯作为圣子,您无权处置他。”
玛尔斯暗暗咬了牙,考虑到眼下的场面,他逼迫自己恢复冷静,“那我总有权力处置反叛我的人吧。”
“您打算怎么处置他?”拉斐尔望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像是在与虚无对话,“他就要死了……还需要做些什么……”
“即使是快要死了,他也要偿还自己背叛帝国的罪孽,还有……为之流淌的皇室之血。”沉默了片刻,玛尔斯的声音冰冷果决,“将他立于圣哥林教堂前,面向皇室的埋骨之地,就当作是对弗恩皇兄以及提西丰皇姐的一次赎罪吧。”
*****
命运是一座迷宫,有的人花费一辈子的时间想要走出去,他就是不知道,这座迷宫从来都没有出口。当悠远的钟声敲响时,命运终将要回归最初的轨道。士兵们围绕着奄奄一息的躯体,将他平放在冲刷干净的木制十字架上,他们手握铁锤叮叮当当地敲,将长长钉子敲入罪人的四肢,敲入赎罪的木板里。
在他们的认真的敲打下,罪人被稳固在承载罪恶的十字架上,丑陋残破的身体让人看得毛骨悚然,却又那么具有扭曲的吸引力。这或许是人们对丑恶天然的好奇,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为他驻足,在面露厌恶后,又忍不住回头再匆匆瞥上了一眼。
“天哪,多么丑陋的人啊!”他们围绕着十字架上的男人窃窃私语,评头论足,“黑色的头,残疾的躯体,毁坏的容貌,还有着肮脏的灵魂!”
“这样罕见的黑……他是不是卡贝德家族的人,难道他曾经还是一位贵族吗?”
“肯定只是碰巧而已,或许也有东洋的血统,这样卑鄙龌龊的人怎么可能会和艾瑞克斯大人有任何的关联!”
……
太阳忽然被漆黑的云遮蔽住了,天空下起了一场毫无征兆地倾盆大雨,围观的人不得不四散离开,寻找可以躲雨的地方。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男人的肉|体上,水花溅开,水沿着萎缩凹陷的肌理往下流,形成一层透明清澈的水幕。
男人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极其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除了不止的雨水,还有一道黑色的黑影。
希恩不由张大着嘴,他的意识被全身上下的疼痛惨烈地拉扯着,他应该立刻昏厥过去,但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依托着他,让他在此刻保持着本不该保持的清醒。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有必须要回答的问题,我要亲耳听见。”魔鬼就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玫瑰色的瞳孔透过雨幕,直视着他的内心,“你不想活了?”
“是……”希恩回答,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成功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