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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裴砚坐在酒吧,周身尽是暧昧的灯光,男男女女的笑声和交谈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过了零点,酒吧进了午夜场,无论是哪方面好像都会催着在场的人生出更多荷尔蒙用以开启一场浪漫的艳遇。
裴砚觉得自己的心跳应当是被那强节奏的鼓点影响,随着节拍“砰砰砰”地跳,他第一反应是按下去手机的熄屏。然后才深吸一口气,慢慢想应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前夫有些奇怪,不但在离婚第一天关心他是否回家,还说出了不希望自己喝多了在别人身旁这样的话。
大概是对合作伙伴也会产生占有欲,裴砚平心而论,这两年多的婚姻里,虽然面上说的是“各玩各的”,实际上两个人都是洁身自好的人,身旁从没有过其他人。若是应叙身旁突然多了其他人,就算自己对应叙没有感情,心里应当也会不舒服。
鬼使神差,裴砚给应叙发了这么一条消息:“那你来接我吧。”
发完才回神似的,心里暗骂自己难道被酒吧的氛围影响了,手指挪过去长按消息想撤回,还没来得及撤回,应叙蹦过来两个字:“定位。”
张博玩了一圈回裴砚身边,发现裴砚是一个人。
他搭上裴砚的肩膀:“刚刚那个奶狗呢?”
裴砚:“走了。”
张博看了裴砚一会儿:“聊崩了?人不行,还是你又给人拒绝了。”
裴砚神色自然:“没聊出感觉。”
张博脸都垮了:“我说裴老师,你到底跟谁能聊出感觉啊,我真是……哎。”算了,说了也白说,裴砚就这么个德行,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恋爱是裴砚自己想谈的,他跟着瞎操什么心,白费劲。说完,张博准备结账,随口问裴砚,“走?跟我睡一屋还是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啊?不过那客房挺久没人住了,估计回家得先开窗通通风。”
裴砚半天没回话。
张博看他,看见裴砚端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我……回家。”
张博:“?”
张博:“你回哪个家?我以为你跟应叙住一起这么久那边都租出去了,没租啊?”
裴砚张嘴:“回应叙家。”
不怪张博看不清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连裴砚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张博先打车回家了,裴砚自己坐在原位等应叙过来接,等得无聊,手里的杯子空了太久,等到将近一点,终于没忍住抬手叫来服务员:“再加一杯吧。”
话刚说完,有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按住了裴砚手里杯子的杯口,然后是很熟悉的声音:“抱歉,这里有点儿远,让你等太久了。”
裴砚下意识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腰直了不少:“啊没事,反正明天不上班,无所谓的。”
应叙在身边的座位坐下,问他:“还想喝吗?想喝的话我陪你喝一杯。”
其实裴砚不想喝了,但今晚实在奇怪,他们两个人都奇怪,裴砚没管住自己的嘴:“那喝一杯吧。”
裴砚从没见过酒吧里的应叙。
他没换衣服,穿的还是白天那一套,西装裤皮鞋和深蓝色的衬衫,衬衫的袖子挽在小臂上。这套装扮裴砚常见,今晚却好像有格外不一样的味道,被酒吧的灯光和音乐衬托,显得应叙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这感觉太怪了,衣服一件都没有变,在家里看的时候觉得这人一丝不苟,在酒吧看则完全不同。
裴砚余光一直放在应叙身上,第一时间察觉到应叙端着酒杯,胳膊挪过来,然后听见两个杯口相碰的清脆声响。应叙没说话,跟他碰完杯仰头喝酒,裴砚便也跟着喝下去一口。
他今晚喝得够多了,这好像是第四杯,他记不清了。
“你朋友走了吗?”应叙突然问。
“嗯,先回家了。”裴砚答。
“今晚玩得开心吗?”
“开心吧。”
应叙转头看他。
裴砚接住了他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一会儿,是应叙先移开视线。
裴砚再一次清嗓子:“他还觉得奇怪,都离婚了你还愿意来接我。”
应叙这么说:“我们的关系,离不离婚不是一样的吗?”
裴砚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是的。”裴砚反应慢了些,被酒精影响,洋酒的劲儿总是慢慢上来的,四杯下肚醉意累积在一起,裴砚自己看不到,可应叙看得清清楚楚,他从脸到耳朵全都是红色的,眼神里有慢半拍的迟钝。
应叙叹了口气,伸手拿了裴砚的杯子:“裴老师,你今晚喝了多少?”
裴砚问什么答什么:“记不清了,好像是第四杯。”
应叙又问:“庆祝单身有这么开心吗?”
裴砚看应叙的眼睛,很想在这暧昧迷离的灯光里看清楚应叙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情绪,但看不分明,看过去的时候总被别的吸引视线,比如应叙的眉毛总是修得很利落,不是因为他爱美,而是因为他无法忍受眉毛杂乱;比如应叙的嘴巴其实总爱起皮,所以他有随身戴一支唇膏的习惯,这会儿应该没有涂唇膏,但嘴巴仍然被酒液浸透;比如应叙的鼻梁太挺,裴砚可以清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产生这种感叹的场景,那天应叙休息在家,坐在沙发上看资料,阳光从侧面打在他身上。
想了这么许多,裴砚又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在某些方面也是了解应叙的,如果认真回忆,竟然能回忆起这么多关于应叙的细节,只不过以前他从来没有将这些细节拼凑在一起过。
可他就算知道了这么多有关于应叙的细节,仍然找不出应叙想要为谁举办一场婚礼的蛛丝马迹。裴砚其实觉得自己没有喝醉,他知道自己是借着酒意问出憋在心里的问题:“应叙,你喜欢过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