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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回家,裴砚提出自己来开车,他担心应叙太过伤心疲惫,开车分神。却被应叙拒绝,理由是裴砚已经跟着折腾了一天,不能再麻烦裴砚。应叙开车专注,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裴砚没忍住,问应叙不难过吗?
应叙似乎听到意料之外的问题:“因为奶奶吗?”
裴砚点头:“嗯,刚刚阿姨跟我说你跟奶奶关系很亲近。”
应叙摇头:“没有必要难过,生老病死都是顺其自然的。”
他这么说倒是很合理的,每个人都试图用这样浅显的道理去安慰亲人过世的朋友,可每个人又在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这道理是很苍白的,偏偏应叙笃定并践行了这句话。
裴砚就是从那时候真正了解到应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应叙冷漠,对情感几乎没有需求。这么说太绝对了,或者可以换个说法,应叙对情感的需求跟大多数人不同,他需要的部分太少,能接受的部分又太多,便显得冷漠了。大概跟家庭环境也有关系,奶奶的葬礼,应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哭到失控。
所以裴砚在抬起手的瞬间又在心里笑自己,连最亲近的奶奶过世应叙都会给出一句“没有必要难过”,自己做什么又对他说这样的话?裴砚几乎立刻又垂下去自己的手,抢过刚刚那句话的尾音,不等应叙回答便再次开口:“所以没办法陪你回家了,不好跟叔叔阿姨解释,别让他们担心了。”
应叙看着裴砚:“怎么回事。”
裴砚耸肩:“一点小插曲。”
应叙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片刻后再次开口:“把车放在学校,你手受伤了,我送你回家。”
裴砚想都没想便拒绝:“手背划了一道,不耽误开车。”
应叙又问:“已经在校医院处理过了?”
裴砚点头。
两人始终隔着两辆车子的两扇窗,应叙上半身被框在车窗里,像是一副隔着次元的画一样。
裴砚接话:“那我先回家了?你去叔叔阿姨那里吧,当我道个歉。”
应叙摇头:“不去了,我陪你回家。”
裴砚想拒绝,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
回家还是开了两辆车,裴砚觉得自己好像在闹什么脾气一样,这会儿挺幼稚的,明明坐应叙的车回去就好了,偏要自己开车回家。他时不时看后视镜,应叙的车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自己后面,竟然让裴砚有种别样的心安。
到家裴砚下意识想洗手,手都伸到水龙头底下才看见纱布,再一抬头,应叙靠在门上静静看着自己。裴砚清了清嗓子:“这几天不能碰水。”
应叙“嗯”一声,挽了袖子靠过来,拧开水龙头。
裴砚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应叙捏过来他的左手:“一只手怎么洗?这只手能碰水,我帮你。”
裴砚闭了嘴,盯着应叙的动作,看着他两只手接了洗手液,仔仔细细地帮他洗手,洗一只手。这画面真有些好笑的,裴砚总觉得应叙不在洗手间,而是在厨房,自己的那只手也不是手,更像是某种即将上砧板的食材。
应叙洗得仔细,洗到裴砚几乎有些尴尬,主动找了一个话题:“早上还说明天我做饭,看来又得食言了。”
应叙:“嗯。”
裴砚心里叹了口气:“应总,还洗啊?没那么脏。”
应叙这才关了水,找来毛巾帮他擦干净。
擦手的时候问:“小插曲?”
裴砚点头:“小插曲。”
应叙没看他:“不跟我说吗?”
裴砚张嘴:“不了吧。”
应叙把毛巾搭回去:“不跟我说是因为这件事让你不开心,还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
裴砚真的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应叙会问这样的问题。他肩膀垮下来,靠在洗手台上,洗手台上有水,很快把裴砚的裤子浸湿,凉意渗透进来,裴砚小声问:“如果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应总会怎么处理?”
应叙很快回答:“在我眼里不存在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他很快发现自己说了一句不对的话,以前应叙总觉得世界上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如果当下无解,只不过是因为了解不够多或者准备不够充足。可现在的应叙知道自己太片面和绝对,比如裴砚要跟他离婚,这件事情应叙无法解决。所以应叙及时改口,“也是有的,如果真的无法解决……”应叙说到这里卡住,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裴砚却听笑了:“别,我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这么认真。”
裴砚看向自己的右手,伤口其实还在隐隐作痛,只不过存在感不强。他说:“学校是个小社会,只不过总有一些人擅长自欺欺人,总拿学校当象牙塔。本来是想绕小路去给叔叔阿姨买点东西,遇着几个小混混在跟学生收保护费,就这么受伤的。”
应叙声音沉下来:“他们敢对老师动手?”
裴砚眨眼:“每个人都会这么想,他们敢对老师动手?实际上老师只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职业,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性。”
应叙不够了解学校的生态环境,给出一个提议:“不选择报警吗?”
裴砚看应叙的眼睛:“小混混也是学校的学生,学校总得考虑名誉问题。”
应叙皱眉:“那你呢?”
裴砚愣住:“什么?”
应叙这么问:“学校考虑名誉问题,那你呢,谁来考虑你今天受到的伤害?”
裴砚几乎是立刻眼眶发酸发热,他飞速眨了眨眼,把这股不对劲的委屈劲儿收了回去,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这不是有你吗?应总亲自为我打抱不平,我这点小伤也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