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手撑着解剖台,就这样一左一右傻傻的盯着尸体,突然,飙哥的眼神又亮了。
我顺着飙哥的眼神望去,死者李斌的腋下仿佛颜色有些异常,但是又不能确证。
“这里像是出血啊!”飙哥说道,“切开看看。”
皮下出血、尸斑和腐败形成的皮肤颜色异常,通常情况下是根据经验,用肉眼就可以进行鉴别,但是有的时候是比较难区分的,这个时候需要切开皮肤观察皮肤切面的状态,来分辨颜色的异常究竟是损伤还是尸斑或是腐败。
我用手术刀小心的沿着颜色不一致区域的中央切开,我们居然发现了死者的双侧腋窝里有片状的皮下出血!
“这里的皮下出血,可不多见啊。估计有损伤也是玩双杠玩的。”我调侃道。
“很简单,这里的损伤有可能是别人用双手在死者腋窝这里着力、拖拽他形成的。”被飙歌一说,我茅塞顿开。
“而且既然是出血,就说明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的。”结论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翻腾,“但是,你怎么能确证这两处出血和李斌的死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呢?”
“皮下出血是有固定模式的转轨过程的。”飙哥用胳膊肘向上推了一下眼镜,“皮下出血的初期,可能不在皮肤的表面上表现出来,然后会逐渐在皮肤上显现,最初是紫色,然后出血逐渐被吸收,含铁血黄素形成,皮下出血的颜色会变为青紫色、青色、黄绿色,甚至变成黄褐色。”
“你的意思是说,李斌双腋下出血后不久,李斌就死亡了,所以才未在皮肤表面表现明显。既然这样,这两块出血离李斌死亡之间的时间很短暂,所以就应该和李斌的死亡有关。”我举一反三。
“我刚才说了,这里的损伤应该是在李斌腋下着力,拖拽李斌形成的,而且这个时候李斌没有死。”飙哥若有所思的说,“那么。。。”
“李斌是昏迷的!”我抢着说。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飙哥笑着问我。
我二话没说,提取了死者的心血、胃组织和部分肝脏,送往毒物化验部门进行检验。
“我们打开李斌胃的时候,胃内容很充盈,没有酒味。”我说,“这说明李斌是进餐后不久死亡的,而且他没有喝酒,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药物使他昏迷了。”
我想了一想,接着说:“因为他是处于深昏迷的状态被他人扔入水中溺死的,所以他虽然有明显的溺死征象,但双手却没有抓握泥沙和水草。”
飙哥赞许的点点头:“分析的很棒,会结合之前的尸表检验进行分析了。正如你说的,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一起利用死者生前是捕鱼人这一职业,故意把死者致昏,扔入水中,伪装成意外溺死的案件。”
“如果是这样,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陈玉平了。”飙哥看了看天花板,“她的女儿因为李斌这个禽兽的残害而自杀,陈玉平是有动机的。而且,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陈玉平到达女儿自杀死亡现场和我问她问题时候的眼神很反常。”
我想了想。是啊,看到自己女儿的尸体,不悲反怒,对是否是亲生这个问题上的过激反应,都显露出陈玉平内心的反常。
解剖检验结束了,我和飙哥回到了办公室。我们没有说话,都有着自己的心思,而且我知道我们的心思很有可能是一样的:如果证实了李斌是被他人杀死的,那么怎么寻找证据去指向犯罪分子呢?
毒物化验结果出来了,在李斌的心血、胃和肝中均检出安眠药成分。
飙哥的推断被印证了。也就是说,我们成功的从几个细微的异常现象中,发现了一起命案的存在。
办案人员坐在我们的办公室,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听完了我们是如何发现这样一起的命案的,然后他们问道:“这样的案子的侦破,怎么下手呢?有什么好建议么?”
我瞬间被问住了。是啊,这样的案子,没有检验出其他的相关生物物证,应该怎么侦破呢?总不能根据陈玉平有犯罪动机就定她的罪吧?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飙哥说,“小女孩自杀的那天我们都看见陈玉平坐一辆车来到现场,然后又坐车离开。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调查她的行动轨迹。注意调取医院或者药店附近的监控录像哦。”
调查结果很快就反馈上来了。像陈玉平所说,她离开小女孩自杀现场后,就乘车回到了打工所在的工厂,辞掉了她的工作,然后乘坐公交车、摩的回到家里。但是她隐匿了一个重要问题:她中途下了公交车,进出了公交车站附近的药店后又搭下一班公交车离去。这个重要证据被药店旁的一个监控录像记录了下来。
“好吧,一方面审讯陈玉平,一方面找药店的医生询问、辨认。”飙哥和我一样,虽然知道案件就这样破获了,但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们知道,这起杀人案件的起源是一个母亲的愤怒。
被带到刑警队的陈玉平已经知道事情的败露,她没有再做任何抵抗,直接交代了事情的原委:“我和李斌结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不是他的女儿。当时他说他原谅我了,我信以为真,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他居然在十多年后这样报复我。他打我的女儿,还打我。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就一气之下离家出去打工。前不久,我知道他居然趁我离家打工之际,多次强奸我女儿,从那时候起,我就有杀了他的想法。女儿的死,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要杀了这个禽兽。”此时的陈玉平已经泪流满面,但眼泪掩饰不住的是她表情里的杀气,“我买了安眠药,回到家里时,这个畜生已经自己吃了晚饭。我就在他炖的汤里放进了安眠药。他喝了汤很快就睡的和死猪一样,我整理好他的衣服,拿了他平时捕鱼的物件,把他拖上了门口的三轮车,运到水塘边,把他扔进了那片水塘里。”
刑警队长面色铁青的向我们介绍了陈玉平交代的情况。我知道我们都一样,为这起惨剧感到惋惜。
“究竟是谁错在先呢?”我茫然的看着法医中心上空蔚蓝的天,“为什么不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呢?”
“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怜的是一个无辜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成为了这段孽缘的牺牲品。”飙哥同样感慨。
第六案】电闸上的血指纹(1)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在值班室里恪尽职守的我无情的从美梦中拖了出来。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旁边值班床上的飙哥一跃而起,冲到电话的旁边。
我知道飙哥的反应迅速绝非是兴奋的心情所驱动,而是一种条件反射。这么多年后,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半夜听到电话铃响的那种忐忑。我想,所有的刑警恐怕都和我一样,对电话铃声很过敏,而且过敏反应很严重。更无奈的是,我们的电话是必须24小时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