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起来太麻烦,祝雅反问道:“你不记得谁杀得你?”
“谁杀了我……”春娘陷入沉思,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又好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片刻后她表情骤变,如遭雷击:“我已经死了?!”
她连连摇头,复而查看自己的身体。细细密密,分明是从皮肉里源源不断渗出来的水。
哪里像个活人!
眼见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祝雅抿了一口茶:“显而易见。”
“显,易见。”小小的声音在祝雅耳边响起,“生”很好学,常常乱七八糟说着话。
与此交相呼应的是祝雅身后的发丝,它们略有些躁动,肉眼不可见地来回穿梭,像堆叠的蛇,永不停歇。
对面的春娘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完全沉浸在死亡的打击中。
“我还不能死啊……”春娘掩面痛哭,周身越来越多液体流出:“我爹娘遭歹人陷害,白白送了命,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为他们洗清冤屈,这教我如何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
祝雅面无表情偏过头,并没有选择出声劝慰。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春娘终于哭累了,祝雅适时递上一方手帕。
春娘木然接过手帕,这点布料对一个溺死鬼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连心理安慰都做不到,她红着眼看向祝雅,满含希冀:“你能帮我对不对?你方才说什么,完成我的遗愿,为爹娘鸣冤就是我的遗愿!”
“只鸣冤,不是报仇?”
“报仇太难了,那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我该向谁报仇呢?就算是有人刻意陷害,可我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春娘苦笑。
“我爹娘清清白白一辈子,那些人说我爹是色鬼,说他是淫贼,竟当街将他活活打死!”春娘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儿又道:“我娘,我娘……”
春娘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完整说出这段话,每次开口,落下的反而是眼泪,恨不得直接哭晕过去。
祝雅沉思片刻,一手撑住桌案,将身子往前倾,用额头抵住春娘的额头,两指轻轻捂住她的唇。
“不必多言,吾来看。”
那些白色的发似乎有了生命,泛着凉意倾泻而下,深深扎进春娘的脑袋,后者连挣扎都不曾有,无知无觉。
许久,祝雅收回手,恢复跪坐的姿势。
“如你所愿。”
她又道:“但是你知道将魂魄给吾的代价是什么吗?”
春娘从呆滞中回神,听到这句话时心脏猛地一颤,她有预感,这个代价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是,是什么?”
“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彻底消散。”
春娘瞳孔一缩,短暂失声。
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我接受!”她流着泪,双眼却异常坚定。
话落,点点光影萦绕至她的周身,祝雅的声音清冷而缓慢。
“林氏春娘,替父鸣冤,今缔结契约,七日了结,收取魂魄四钱,概不赊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