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改)一更天,斜日西沉至底,天光乍收。
打更人惯例敲着铜锣行走在空荡荡的街巷,每隔四五步便扯着嗓子高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最后的尾音被一个闷闷的哈欠代替,打更人眼角泛起些许泪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身侧的木门悄无声息打开了,上头悬挂的灯笼打下小小一片昏黄色的光,依稀能瞧见里头站着位高挑的长发女子。
她眼眶深深凹陷进去,黑洞洞的,像是没有了眼球。交缠的发丝不随着风扬起,也不自然落下,开了智般四散延伸,蛛网似的。
打更人想到话本里的鬼魅精怪,霎时间汗毛竖起。
“打更的,你过来。”女子突然开口。
打更人下意识就想跑,双腿愣是挪动不了半分,情急之下紧紧闭上双眼,屏住呼吸。
女子噙着笑迈过门槛走到他跟前,张扬的白发开始往回缩,覆上两个骇人的深坑。
“小哥别怕,我这儿有件事求你去办,不知可否帮个小忙?”
打更人眼睫轻微晃动,闭口不言。
“真是可惜……”女子一声喟叹。
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掉进打更人怀里,他双眼张开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借着月光往下看,黄的银的,还有几条瞧着就价值不菲的珠串。
他在做梦吗?
女子伸手就要拿回那些金银珠宝,打更人腿比脑快,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咽了咽口水:“你要我做什么?”
打更人这时才敢抬眼偷瞄女人,竟然有鼻子有眼正常得很,头发也仔仔细细盘成髻,不过是寻常妇人打扮,天晓得他怎么看花了眼。
“明日午时,吏部尚书王邈会被举族流放,你替我向王邈带句话。”
“什,什么?”打更人大惊失色:“你这是送命的差事啊,我如何在那位大人面前说得上话!”
话音一落,打更人露出懊悔的神色,他又道:“行,你要带什么话?”
左右钱财已经在他手里了,一句话的事,他说与未说,这妇人又怎会知晓。
“话带不到,你明日必死。”女子似乎看透了他,语气冷冽起来。
她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什,背过身回到木门前头,葱结似的手指扯过门环,“咔哒”一声上了锁。
“娘老子的,你真以为……”打更人目光跟着她,啐到一半猛然瞥见门缝里头横着几条人腿,颤抖道:“那些是什么?”
“你觉得会是什么?你手里的好东西就是从里拿的,无论偷的抢的如今也到你手上了。”
“送命的事多了去,权看你想不想做。”女子回头睨着他。
打更人一时被唬住,他瞧见木门上头挂着两个灯笼,风一吹,来回旋着,还是能看清“王宅”两个字。
这里是尚书府侧门,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难道今夜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他紧握住那些珠宝,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思考杀人灭口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你说吧,我会带到的。”
“你且问他,夫家的债都还清了,那王家的债,谁来还?”
“谁家的债?”打更人不解皱眉。
“记清了吗?”女子冷冷道。
“记住了,记住了,一字不落都记住了!”
“记清了就滚。”
打更人连连点头:“行的行的,小人这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