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黄色的道袍随风飘荡,人影转眼间便已来至近前,端丽的面容自然透着一派书卷气,手中也仅握着一只短柄拂尘,实在不像是个练家子的模样。
足尖轻点,不过数个起落,她已翩然落在玄阳子两人面前,随即躬身拈拂施礼,轻启朱唇和声道:“真如拜见两位师兄。”
玄阳子只是点头示意,赤阳子则正式还礼道:“小师妹你来得正巧,莫非是药侠前辈大驾光临圣剑宫?”
真如的目光转向玄阳子的双手,脸上掠过一抹忧虑之色,接着点头轻叹道:“三师兄猜得没错……可是药侠前辈仅仅露了一面,师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带了薛二侠匆匆离去了。”
赤阳子失望之余又陡然一惊,连忙探问道:“薛二侠不是追杀叶行歌去了吗,难道他们竟然未奏全功?”
真如垂黯然道:“薛二侠中了极凶险的蛊毒,送回咱们圣剑宫时已经气若游丝,一起回来的樊少侠也伤势沉重,目下还在昏迷之中,至于叶行歌……燕先生已经遣人继续追捕了。”
赤阳子的脸色难看已极,一时之间沉吟不语,玄阳子却皱起眉头道:“叶行歌先前已经连遭几位元的绝技所伤,今日又被薛二侠出其不意加以重创,算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况且听师妹方才所说,燕先生似乎早已安排了樊飞伏击,燕先生一向神机妙算,樊飞的能为也无须多言,那这一战也应当万无一失才对……难道是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真如轻嗯一声道:“确实是出了意外,据说叶行歌本来已经就范,可岳啸川竟跑去抢功,争斗间不仅误伤了樊少侠,他自己也被叶行歌偷袭击伤,之后薛二侠又中了叶行歌的蛊毒,所以才……唉……”
玄阳子听罢更加眉峰紧攒,赤阳子却难以置信的道:“岳啸川跟樊飞抢功?这未免有些……太过离奇了吧?”
真如微一迟疑,这才讷讷的道:“据说是岳啸川要与丐帮的管少帮主抢功,樊少侠因为主持公道才被误伤,其实具体情形师妹也不明了,目下只是听管少帮主这样说的,而且岳啸川本人也并无异议。”
玄阳子听罢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赤阳子却是沉吟着道:“……此事虽然有些蹊跷,但于我们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玄阳子神色一凛,不悦的道:“荒唐,祸逃逸,纵虎归山,日后必定会酿成武林劫祸,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赤阳子欲言又止,只向真如以目示意,真如心领神会,便柔声解释道:“目下岳啸川所犯之罪过远大师兄,而众元看燕先生的面子,多半不会给他太过严厉的惩罚,所以只要大师兄明日……”
玄阳子恍然一悟,却是冷笑道:“原来你们的意思是我有了垫背的人选吗?”真如深知他的脾性,闻言自是垂默然。
赤阳子则打着圆场道:“总之还是依师弟方才所言,大师兄明日至少应该做出诚心悔过的姿态,先渡过这一关才好。”
玄阳子鼻中冷哼,却是未置可否,赤阳子心下有谱,于是轻咳一声道:“天色已经晚了,师弟还要回栖凤宫预备明天的公审事宜,大师兄你也陪小师妹尽早回去吧。”
玄阳子并未应声,还是真如微颔道:“三师兄既然有事要忙,便请放心去吧,不必为我们担心。”赤阳子又看了看玄阳子,随后便与真如施礼告别,径自下峰而去。
眼见玄阳子依旧未动,真如不由得幽幽一叹,靠近过来温柔的道:“大师兄,我和三师兄都是真心为你着想,我知道你一向倔强,不喜欢倚靠他人,但目下情势已经如此,我们不过是想请你……”
话说到这儿却自闭口,因为她已从玄阳子的目光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有灵犀的对视片刻,真如终是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也下去吧?”
玄阳子没有说话,目光中的爱怜与温柔却更浓了,真如不由得生出几分局促,垂赧然道:“……大师兄,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已如同过眼烟云,你……应该明白的。”
玄阳子神色一戚,嗓音低沉的道:“那头禽兽如今已被我所擒,明日必然难逃一死,你又何苦还要……何况我本来也不在乎……”
真如神色一正,凝眉肃然道:“大师兄——过去的便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打算再去想那些事情,如今我只是一意修行……所以还请大师兄莫再为难我了吧。”
玄阳子的目光更显黯淡,半晌方苦笑道:“哈……你何苦,我又何苦……是你自欺欺人,还是我执迷不悟?”
真如娇躯微颤,勉强平静的道:“大师兄……已近酉时了,我们早些回去吧。”玄阳子神情落寞,扭过头缓缓的道:“我还想单独待一会儿……雪深道险,你自己小心。”
真如静立片刻,终是未再多言,径自转身默默下峰而去。隐忍已久的两行清泪这才顺着腮边滑下,随即便被风雪吹散,消逝于山峦之间。
独自走了顿饭工夫,眼见巍峨的圣剑宫玄同殿已然在望,真如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就在此时,却忽听背后传来轻微的破风之声,随即便有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遥遥传来道:“真如妹妹请留步——”
真如微微一怔,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转身之间已经不着痕迹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目光也落在了来人身上。
但见来人约摸正值花信年华,身材修长袅娜,着一身水红色窄袖衣裙,外罩银白色轻裘,秀挽作堆螺宫髻,上插一枝碧玉凤簪。
再往脸上看去,真个是肤如瑞雪、玉貌珠辉,一派清丽和婉、娟秀无双,虽然此时神色略显焦急,却丝毫未能掩盖她的绝世容光。
红衣女郎停在真如面前,匆匆施过了礼,紧接着便急切的道:“真如妹妹,他……现下如何了?”真如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偏头沉吟着道:“他……哪个他?”
红衣女郎禁不住晕生双颊,娇急的一顿足道:“你……平常明明是个柔软和顺的人儿,干什么偏要作弄我?”
真如强忍笑意,故作讷讷的道:“唉……樊少侠被岳啸川以明王诛鬼刀重创,之后又硬生生挨了叶行歌一掌,连药侠前辈看过之后都摇了摇头便去了,所以恐怕……”
红衣女郎顿时脸色惨白,方寸大乱的道:“怎么会?!药侠前辈当真也没有办法么?!”真如看她那凄惶的神色,倒也不忍再捉弄她,于是展颜一笑道:
“樊少侠伤势太重,目下仍在昏迷之中,不过应该并无性命之危。”红衣女郎登时一怔,面现狐疑的道:“是么?那……那你方才为什么说连药侠前辈都束手无策?”
真如轻轻一叹道:“姐姐你呀……真是关心则乱,我只说药侠前辈摇头,又没说人家没办法。何况你也知道,药侠前辈性情怪僻,一向只医非他不可医者,由此便可知樊少侠并非无药可医呀。”
红衣女郎大为窘迫,忍不住娇哼道:“就算是姐姐失态了好不好,那他眼下人在哪里?”真如一本正经的道:“嗯~大名鼎鼎的九灵仙凤苏琬珺、苏姐姐也有失态的时候,贫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红衣女郎——苏琬珺樱唇一撇,佯嗔着道:“妹妹你再这样打趣我,莫怪我不睬你……大不了我问别人去。”
她说罢便作势要走,真如忙牵住她的手,笑咪咪的道:“还来这套~妹妹我又不是你的樊兄啊、岳兄啊,不睬就不睬,谁稀罕了?”苏琬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干嘛还拉我,快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