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月未见,她长高了一些,却也变得更瘦弱了,脸上无甚血色,看着倒很像她大哥林珧的模样,颇有些不足似的。
我忙挽了她的手让她椅子上坐,又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来给她,轻轻抚了一抚她耳畔垂下的丝。
我正想着该如何问她是究竟出了什么事,就觉脸颊上微微一凉,跟着云真轻轻柔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1dquo;姐姐是挨打了么?疼么?”
她的声音太干净c太纯澈了,叫我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疼痛。
我摇了摇头,苦笑一下:&1dquo;是我傻,顶撞了不该顶撞的人。”
说来他毕竟是我的父亲,确不该在人前叫他难堪。
云真幽幽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气似牵动了什么,她开始轻咳起来,咳嗽的声音虽小,却十分的叫人心疼。我忙顺了顺她的背,问她:&1dquo;怎么弄的?是病了么?”
她也摇了摇头,笑了:&1dquo;是病了,却也不是。”她抬起头看向我:&1dquo;就和姐姐每每念着三哥时,是一样的。”
我拍着她背的手顿时僵住了。
云真叹道:&1dquo;姐姐不要提防我,姐姐的一片心我都看得真真的。姐姐是真心爱慕三哥,愿意和他长长久久的。这些我都懂。”
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掩住了口,顿了一顿说道:&1dquo;我的心,姐姐能懂么?”
我怔了许久,方点一点头,半是疑惑半是肯定:&1dquo;是畹华?”
云真听了,颔轻笑起来,活脱脱一个情中女子,就连听见了情郎的名字都忍不住地要高兴。
笑罢,她牵起我的手晃了一晃:&1dquo;姐姐,你帮帮我罢。若不能和畹华在一起,我情愿一死了之。”
她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知在我心中激起了几层涟漪,使我纷乱如麻不知该从何处解起。可细细想一想,她的&1dquo;一死了之”绝不是小儿戏词,更不是小女儿赌气的话。难道在我心里,不也是这般想的么?
&1dquo;畹华呢?他是如何说的?”
云真忸怩了一下,红着脸轻笑道:&1dquo;他说&1squo;山无棱天地合,也不愿与君绝’。姐姐你听听,这是多傻气的话呀!”
虽是如是说,她的话中却满是欢喜,难以掩饰。
我心里且酸且苦且涩,万分的艳羡起云真与畹华起来。心底奢望着何时崇谨也能如此对我表白一番,便是立时死了也甘心。
&1dquo;既是畹华和你存了一样的心思,为何又要我帮你?”
云真长叹一声,说道:&1dquo;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宫里派下花鸟使了么?你我这样人家的女孩子,除了已定下人家的,照例是在花鸟使相看过之前,不许再婚配了的。”
我勉强笑了一笑:&1dquo;家父尚在丁忧,所以未曾闻听此事。”
云真刚想说些什么,容易便从外间走了进来,揭开香炉的盖子,撒了一点芸香进去。
她盖上盖子,忽然抬头向云真面上望了一望,带着几分好奇的神情。那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竟把云真看得愣了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容易替我焚上香,又缓缓退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只瓷瓶,不由&1dquo;哎呦”了一声。
云真如梦中惊醒一般,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忽的便落下泪来:&1dquo;姐姐,云真看的很清楚,你是很有本事手段的,求你为云真与畹华的前程谋一谋。你的恩情,云真来世当结草衔环来报答!”
这一跪惊得我愣在那里半晌不知如何举措,几番思虑之下,把她扶了起来,摇头叹道:&1dquo;云真你言重了。这事其实也不难办——崇谨是很疼你的,你去求一求他,让他做保,我去请我二哥做媒,替畹华向你家提亲就是了。至于订婚的日子,往前略略的报一报,这是银两能办成的。”
云真惨淡一笑:&1dquo;姐姐,是我忘了说了。我大哥和三哥从京都回来了,还替我带回一门亲事来。我去求三哥,岂不是把自己个儿往刀尖上送么?”
崇谨回来了?
那一时间,我把其他的一概全忘了,满脑子都是崇谨回来了的信儿。
他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去见一见他,向他诉一诉心底的话?他回来了,是不是就能替我分担一分我这积压在心头许久的仇旧恨了?
不觉中站了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几乎要把云真那么大一个活人忘到了脑后。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云真忽然站了起来,叹气道:&1dquo;姐姐,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至于畹华那里,你能先别告诉他,我来找过你么?”
我颔:&1dquo;好。”
又觉有些抱歉,便把她送到了二门外,说道:&1dquo;云真,你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有办法的。”
云真点一点头,将一枚荷包放到我的手心里,说道:&1dquo;自令堂病了,畹华一直在榻前伺候,都没能见得上一面。请姐姐将荷包代为转交,请他安心尽孝,不必记挂我。”
我收了荷包,笑了:&1dquo;放心,无论如何他都会记挂着你的。”
云真走出几步,却又转头对我说道:&1dquo;姐姐,虽说你对三哥的心思日月可鉴,可你不亲口对他说一说么?我三哥在这上面,其实是不大清明的。”